首頁 > 姒姒求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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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18 頁

 

  草原上的夜是寂寥的,如他所言真的很冷、很冷。

  那股冷意不但掠在身上,還爬進了心底,很深很深的心底。

  雖然如此,她卻無意在此時靠近他竊取他身上的暖意,睡夢中的他或許不會介意與她分享,可她卻會,她會介意用嫣語的名再去汲取屬於他的溫暖。

  對於以嫣語的名干下傻事,她誓言過絕不會再犯,可方才為了不願見他痛苦,她沒想到自己竟會傻傻地再認了一回,他永遠不會知道當她承認自個是嫣語時,心口有多不自在,又有多麼的委屈。

  可,在見著他痛苦時,她竟然全忘了自己,一意只想減輕他的痛苦。

  凝睇著眼前終於睡沉了的荊澔,乍然一顆亮亮的水珠兒在她眼眶轉了轉,落至他額上和他的汗水和在一起。

  她不敢置信地望著那顆晶亮的水珠,這就是眼淚?

  而她又是為了什麼要哭?

  是因為不捨他的深情?還是因著憐惜他的苦?

  或者,是心疼自己的委屈?

  那一日,在荊澔警告她趁早離去時,她原沒在意,總想著反正連處子之身都已然不存,她還能有什麼更重要的東西怕失去?

  直至這會兒她才驚覺,是的,還有個更重要的東西,叫心。

  沒了貞潔尚能佯裝無事,可人沒了心,還能活嗎?

  在她心疼著他的痛苦,在她再度冒充嫣語之際,她才終究明白,她的心,早已在不自覺間沉淪。

  沉淪在那心底只有個叫嫣語的少女的男人身上了。

  ※ ※ ※

  「野馬出現前,咱們可以先用墨星和赭石練筆,馬的動靜變化若拿來與人相比,可算是簡單得多了……」

  是嗎?

  姒姒掩著唇忍住呵欠,簡單得多?

  換言之,它們不會在夢囈時認錯人?

  荊澔瞥了她一眼。這丫頭,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許是昨兒夜裡宿在野地不慣才會失了眠,可怪的是,他卻難得地得了個好眠。

  「馬的內心情感鮮少表現在面部上,其姿態不外是靜立、走、跑、跳、踢、臥、飲、長嘶、啃癢……」

  「還有打滾兒,及打響鼻端吹呼呼兒。」姒姒接了口,眼神瞟向了心愛的赭石,臉上也清醒多了。

  「在初步勾畫馬的形態時,」荊澔說著話,手上捉起一隻昨夜未燃盡的木炭條,在紙上速速起了稿。「我們可以試著先用簡單的三個圓圈,來掌握它的軀體比例長度,更可以利用這個圓圈靈活的掌握正面和各種角度的多樣姿態,不過,等到妳將來畫多了、畫熟了,就可以不必再用這種入門的方法了。」

  邊說著話,他已迅速在紙上留了三個大小相等的圈兒,再從其間抽畫出身子及頭部四肢,姒姒瞧著好玩也畫了三個圈,可塗塗抹抹下來不是大小不一就是嫌圈兒不夠圓整,她扁扁嘴。

  「不用圈兒時又怎麼畫?」

  荊澔瞥了她一眼。「另一個方法就是利用馬的一部份,比如以頭長為基準去衡量其全身高度和長度或腿的長短,這樣就能很方便地得到較準確的輪廓了,之後再來作部分細節的規劃。

  「將馬的形象掌握好後,繼之而來的是勾墨線,要用遒勁有力的線條根據馬的形體,將其肌肉凹凸部份勾勒而出,凸出的部份用挺筆,筆尖走外圓,凹的部份用捺筆,筆尖走內圓,但不論挺筆或捺筆都要一筆到底。」

  「一筆到底?」姒姒笑了笑皺皺鼻子。「畫壞了怎麼辦?」

  「壞了就重新來過。」他淡淡而語不以為意。

  「那麼,」她又好奇的問:「在施用顏色上又該如何下手呢?」

  「墨分五彩,筆墨運用純熟,自然就能以墨色的不同深淺層次來表現出精神色象了,顏色濃淡、深淺辨識都是很要緊的,記住,除了寫意,不論妳的畫要上色幾遍,一定都要等第一層顏色干後才可以施加另一層。」

  「這點我懂,」她笑嘻嘻接了口,「就像咱們女人上胭脂,弄糊了就變得狼藉,西施變無鹽。」

  荊澔睇了眼眼前脂粉未施的她,除了那眼下因著睡不好而產生的黑影外,這丫頭可算是麗質天生了。

  「總之,運用色彩需施用靈活,根據馬的不同顏色要求而變換不同的方式。」

  「成!我懂了。」姒姒點點頭起身捉著炭條和紙蹦至他身邊,臉上是不容推拒的可愛笑靨,「來吧,好主子,幫人家來三個圈兒,我要像你那種中規中矩的。」

  他正要捉過炭條卻又被她給喊停。

  「不是讓你畫,光看著你畫,我一輩子也學不來的,我是要你……」她覷著他的大掌努努嘴示意。「捉著我的手一起畫。」

  荊澔皺皺眉想拒絕,下意識裡,他並不想和她有太近的接觸,可下一瞬已容不得他再想,姒姒身子一低,自動鑽入了他懷裡,小手亦擠進他掌底。

  「來吧!」

  她在他懷裡,背對著他,他見不著她的笑臉,卻聽得見她含笑的聲音,以及感覺到她纖小柔軟的身子伏進他懷裡時所帶來的悸動。

  他可以推開她、可以拋下她的,可掙扎了片刻,他還是什麼都沒做。

  他告訴自己,他不推開她是因著他欠了她的,如此而已。

  片刻後,荊澔僵硬地捉起了她的手,在紙上畫出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圈兒。

  不一會,綠綠的草原上不斷響著姒姒嬌嗔的春日笑語。

  「主子,您傻了呀?這圈兒這麼小,敢情你是要我畫耗子?」

  「這個也不成,我不畫四方頭馬的……」

  「不要!還要再畫,是你說畫壞了就得重新再來過的,是你說只要多練習就能成功的,這些那些全是你說過的,不許賴帳……」

  她應是故意刁難,總之,不論多少個圈兒都不能令她滿意,荊澔也只得捉著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在紙上畫圈兒,畫著畫著,他不知道自己皺緊的眉宇和緊閉唇線竟然緩緩鬆了,她在他懷裡,他捉著她的手作畫,似乎成了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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