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珂珂求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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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20 頁

 

  話音伴隨兩人遠去的身影漸杳,睇著老臣子搖頭歎氣的背影,張磊彷彿預見自己的未來。

  胸口沉沉的讓他憶起方纔的信,取出紙箋,裡頭是白寧宇俊逸的字跡。

  張兄弟:

  叨擾你,情非得已,珂珂出走兩個月,吾日夜尋覓無獲。

  蒼天祐,望她平安。

  吾知曉於你,珂珂不同於旁人,也許,她會去找你。

  若見著,請捎信知會。

  家姑托付之事,吾這些天鎮日思量,感情事強求不得,即便與珂珂結為偶乃吾夢寐以求之事。

  無緣偕老,但若能見著自己喜歡的人快樂,吾願已足。

  她在江都並不快樂,或許她可以求著癡者,卻求不著快樂。

  曾問過她要怎樣才能快樂,她戲言讓我在臉上刺字再戴上個鼻環。

  為她,吾水火無懼,但誠如珂珂所言,不管我做了什麼,有些事情注定了是無法改變的。

  一個沒有快樂的齊珂珂是沒有幸福可言的,既然無法使她得著幸福,那麼,除了放手我別無選擇。

  候佳訊

  江都 白寧宇

  珂兒出走?

  兩個月?

  張磊心頭一凜,信到他手中約是十多天前寄出的,換言之,小丫頭已不知去向近三個月!

  這麼長的時間裡她在哪裡?又在做什麼?

  他心頭揚了火,這丫頭,究竟清不清楚她在做什麼?

  還有,她那孱弱的身子,禁得住外頭的雨露風霜嗎?

  外頭多得是心懷不軌的歹人,見她貌美,欺她勢孤,再加上她那壞脾氣,又怎能不出事?

  我祝禱你今日作了這樣的決定,將來不會後悔!

  這是珂兒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她氣他,她惱他,他都知道,打小起,即使再如何惱恨,在與他的冷戰中,她從來捱不過半日不出聲的。

  她的火氣向來得快,去得也快,只這一回,從說完話到抵達江都,一路上十八天,她不曾再與他說過半句話。

  身邊少了她的聲音,他雖然不習慣,但想著若她能因此而當真對他死絕了念頭,那麼,對她算是好事一樁,是以,便由著她。

  二人無語到達江都,上白府看她進入後他就離開了,兩個人,連道別都沒,她的眼一瞬都不肯再作停留。

  在當時,他原以為她已然乖乖接受了一切,對於這樣的結局,一方面他為她慶幸,另一方面也為自己痛徹心扉。

  可這會兒,他竟收到了她失蹤的消息?

  他總以為無論他作了什麼安排,都是出自為她著想的一片心意。

  可如果,她卻因此陷入危機,那麼,究竟該是誰的錯?

  由江都到洪州不消一個月,這麼久了,如果她想來,人早該到了。

  可她並沒有!

  那最後一幕對話不住地在他腦中翻騰,他明白她,這回她是真的火了性子。

  她恨他,就像她愛他一樣強烈。

  她那一句決絕的話一遍一遍在他心底嘶嚷不絕。

  第八章

  夜雨,一絲一毫,如針芒似牛毛,不致命,卻帶來竄至心底的寒意。

  不能生病,不能生病,這是齊珂珂一再告戒自己的話語。

  是的,她給了自己三個月的期限,如果她連三個月都熬不過,那麼,她憑什麼向那顆笨石頭證明她不是個孩子了。

  如何證明只要她願意,她可以陪伴他到海角天涯,到地老天荒!

  意向是這麼定,現實卻通常難如人意。

  離開舅父家時,她刻意不帶銀兩,為的就是想證明她能自立自強。

  她打算以行乞方式,去到她愛的男人的身邊,不錯,她是恨他,恨得同愛一樣強烈。

  但她騙不了自己,她還是不能沒有他。

  既要行乞,那麼她柔弱又美麗的外表就容易壞了好事,雖然,她沒三姊那種精妙絕倫的易容本事,但拿髒臭泥巴敷在身上、臉上的技巧還是有的,弄散了髮髻,髒污了臉頰,再和街上乞兒換了件千瘡百孔的補丁衣,這會兒的齊珂珂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遑論他人。

  是呀,遑論他人,她扁了小嘴,所謂的他人還包括口口聲聲說愛她的文癡表哥。

  那能七步成詩,十步為文的白寧宇,自負聰穎,卻也沒能認出她來,那日見他在市集,她還曾故意向焦急尋人的他伸長了髒手,可白袂飄飄的他除了扔下碎銀外,連眼神都沒多作停駐,渾然不知他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無名千里迢迢將她送至他手裡,且堅信他能給她幸福,但就她看來,他能給予幸福的該是那衣冠鮮麗、美麗清靈不著塵的齊珂珂吧。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日一夕禍福,誰又能真一生順遂?

  所以她自知,這男人能給她的幸福著實貧瘠得可以。

  可若換成了無名,無論她變成什麼模樣,他依舊能認出她,就像當年,即使她跌入了冰潭裡,他依舊能尋著她,依舊能救了她。

  他總認定分離對兩人是最好的抉擇,可她卻要證明給他看,他是錯的,意志力勝過一切,她想要與他舉案齊眉的決心,絕對可以戰勝她嬌弱的身子。

  由一名尊貴的公主淪為向人乞討溫飽的乞兒是需要一番掙扎的,剛開始時,她還限定了破碗裡只收銅板不收剩菜的規矩,可不消多久她就知道了這樣的規矩有多麼可笑了,當個乞兒,人家扔些什麼還能由著妳決定嗎?

  自尊誠可貴,乾淨價更高,若為溫飽故,兩者皆可拋!

  這話半點不假,到末了齊珂珂喜歡陰天勝過艷陽天,一來,不用曬得頭昏眼花,二來,也比較不會吃到餿了的殘羹剩餚。

  吃喝拉撒她全能忍下,可意志力堅定,身子卻不一定聽話。

  而本來意志力和身體,就是兩碼子事情的,於是乎——

  連綿的夜雨後,她生病了。

  縮在破廟裡,全身冰寒的齊珂珂直至這會兒終於承認她病倒了,病得神魂無依,病得信心全無,她昏昏沉沉,除了等死,似乎做不了別的努力了。

  她的身子一忽兒如在火爐,一忽兒又如跌入寒淵,心口壓著沉沉大石,吸了上口氣,下一口便會忘了該接續,眼前黑漆漆一片,不知白晝黑夜,耳邊也起了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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