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沒有預約……」她急忙起身阻止,卻在看清楚來人後,不禁掩嘴低呼:「小夏!」這名端莊規矩的總裁秘書,正是夏璃的多年好友——孫珞。
「珞珞,以我們兩人的交情,見你的老闆還需要預約嗎?」
夏璃伸手輕摟一下孫珞的肩頭,便大刺刺地推門而入。
孫珞望著摯友的背影,無可奈何地說道:「我總是攔不住你。」
唐家老大濃眉微挑,望著站在他面前,來勢洶洶的夏璃。
「你闖入我的辦公室,有何貴幹?」他沉聲問道。
夏璃從公事包中掏出支票。
「連本帶利總共一豆三十萬,」她語氣停頓了一下,紅唇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拿去買保險套吧!」說完後,她便帶著勝利的表情,昂頭踏出辦公室。
聽見夏璃無禮至極的言語,唐家老大臉上神情錯愕,顯然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笑,他搖頭歎道:「這麼多年了,這女孩的脾氣一點也沒變,」轉向身後的屏風,唐家老大低沉的聲音帶著埋怨:「你也不出來說句話。」
屏風後傳出醇厚的笑聲,出自溫和好聽的男中音,隨後轉出一名年約二十六歲,身形修長結實的男子,優雅的行止顯示出他良好的教養。
「我不想破壞她還債的樂趣。」男子俊雅無禱的容顏綻著微笑。
「水陽,你實在太寵你的末婚妻了,」唐家老大皺眉。
沉寂了一會兒,溫雅聲音驚訝地揚起:「大哥,你怎麼知道我和夏璃……」
「私定終身,是嗎?」唐家老大批改手中文件,頭也不抬地說道。
「看來,什麼都瞞不過你。」唐水陽苦笑。
他早該料到,大哥不動聲色的功夫是天下第一。
「一目瞭然。」唐家老大的聲音平靜如常。
「這些年來,你每個月從瑞士直撥台灣的電話費以萬元計,我不認為你和雅人有這麼多話好說。」
唐水陽俊容略顯尷尬。
「而且,你堅持拿自己的獎學金來付這筆不小的費用。」唐家老大停頓了一下,沉聲說道:「使男人樂於一肩挑起的,無非是關於妻子的一切;再者,你每次回台灣的期間,總是偷偷摸摸、期待又興奮地出門,那神情,不必派人跟蹤,也看得出你是去見誰。」
唐水陽聽了不禁搖頭苦笑。畢竟是血濃於水啊,他在大哥面前是藏不住秘密的。
當初他在瑞士動完手術,度過頭兩年躺在病床上的療養期後,只要健康許可,他每年飛回台灣數次,除了和兩位兄長見面之外,就是和他心中最掛念的人兒相聚。
在兩人相聚的短暫時光,他和夏璃常是一包鹽酥雞、一杯泡沫紅茶,在海邊。公園散步談心,聊著各自的生活,身邊有趣的人、事、物,兩人總是笑得愉悅開懷,彷彿不曾分開過一般。
沒有KTV狂歡、沒有豪華的聖誕夜大餐,這種一般人視為索然無味。普通朋友的約會,卻令他和夏璃感到無比歡喜,總是珍惜著兩人在一起的每樣心情、每句話語。
直到現在,他仍清楚記得,夏璃講述校際籃球賽時她眉飛色舞的神情,提到工作面試失敗時她一臉懊惱。她第一次領到薪水,就興匆匆地跑到百貨公司男土專櫃。買了一隻太陽圖案的領帶夾,然後小心翼翼地保管了三個月後,再喜孜孜地送給剛下飛機的他。
還有無數個天涯海角、相隔兩地的日子,在電話筒遙遠的另一端,越過了海洋和時差,聽大學時代的夏璃得意地說道:
「嘿,足球隊長追著本姑娘到處跑耶!我不是在和他比賽踢足球啦!是他想和我做男女朋友。這傢伙比你高也比你酷,我想和他交往看看……
「學校的車管會真勢利眼,違規停放的轎車不拖吊,偏偏拖走我的破機車……」
聽畢業後工作的她破口大罵頂頭上司:「那個該死的老頭子,我做的程式明明就沒有bug,還一天到晚叫我抓bug,自己蹺班跑去酒家泡美眉……」
更別提那多得數不清的電子郵件……許許多多瑣碎而溫暖的回憶,使他思及不禁展露微笑。
唐家老大望了么弟一眼,緩緩說道:「不過,我也是剛才看到她手上的戒指,才確定的,水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手上那只白金戒,是伊森伯爵留給你的遺物,意義非凡。」
伊森伯爵是唐水陽的生父。
「有了強力物證,我也只好認供了。」唐水陽笑道。
「婚期走在何時?」唐家老大向來沒有廢話,一語切入重點。
「兩個月後。」唐水陽溫文地回答。
他的語氣一如以往,卻有別於當年的文弱溫順,溫雅的聲音中有股成年男子自主的堅決。
「大哥,你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溫和的聲音中帶著抹期待和小心翼翼。
他知道大哥一向不喜個性衝動的夏璃。
唐家老大沒有回答,端正嚴肅的臉上毫無表情,看不出是贊同還是反對。
唐水陽明瞭這個一直兄代父職、認真照顧他的大哥,從來就不擅表達情感。對於兄長看似冷淡的沉默,他僅是微微一笑,便要走出辦公室。
「看到她手上的戒指時,我心中如釋重負。」唐家老大突兀地冒出一句話來。
「嗯?」唐水陽手停在門把上,詫異地回頭。不知兄長所言何意。
「八年前我所做的事,並沒有造成你們生命中的遺憾。」平板的聲音中有一抹安慰。
「你用心良苦,我明白的。」唐水陽溫和的說道。
他們兄弟雖然一個嚴肅,一個溫柔,性情迥異,長年以來,卻有著無須言明的默契。
唐家老大冷哼一聲,說:「你的未婚妻似乎並不這麼想。」
想起夏璃在他大哥面前撂下那句「這一百三十萬,你拿去買保險套吧!」唐水陽不禁笑出聲來,清朗的笑聲飄蕩在冰冷嚴肅的辦公室內。
唐家老大凝視著么弟愉悅笑容,沉聲說道:「快去吧,她還沒走遠。畢竟,這些年來,你們總是聚少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