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九州凝視了她半晌,宰相官服下的身軀似乎比兩年前更加纖弱了,嫻雅的麗顏透著一股清高倔拗之氣。他墨瞳閃過讚賞神色,卻是一現即隱,隨即昂首縱聲大笑!
「好個梅鳳書!兩年下來,你倒長了不少骨氣,這檔子事,雷某記著了!」說完便轉身大步走開。
雷九州狂妄不羈的傲慢姿態,使得在場眾文官心中溫怒更甚,議論紛紛。
這梁子是結定了!梅鳳書望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歎了一口氣。滿朝文武中,她最不想得罪的人就是雷九州,可是不知為何,只要兩人一碰頭,就會引出爭端,難道真是王不能見王?
「可惜啊,梅恩師和雷將軍一文一武,都是曠世奇才,卻總是為了一點小事鬧得不歡而散。文武不合,非國家之福啊!」文淵閣學士杜恆正輕聲歎道。他是去年制舉大考的狀元,而梅鳳書為去年主考官,故其以恩師稱之。
「杜大人,你的『東莞史記』寫得如何了,要不要我請皇上調人幫忙?」鬚髮皆白的王尚書走過他身邊,慈藹的說道。王尚書為官三十多年,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權位僅次於梅鳳書。
杜恆正聞言脹紅了臉,吶吶地說道:「王大入,那是我私底下寫的玩意兒,您就別笑話我了。」
「王、杜兩位大人,皇上降旨,在御花園裡擺宴,為雷將軍洗塵,百官列席,你們兩位還在這兒磨蹭。」一位公公招呼著。
東莞皇宮御花園中,青翠縈目,紅紫迎人。今日為了慶祝雷九州平定南疆,大排筵席,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群臣魚貫入席,依照官職高低,按位坐好。不多時,絲竹樂起,莞帝讓近侍大臣攙著,步履龍鍾地入園,太子跟隨在後。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梅鳳書和雷九州一白一玄兩條身影,文雅纖弱和高大威武形成強烈對比,分別在莞帝左右入座。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兩人眼光稍一碰上就轉開了去。
只見梅鳳書端正而侷促的坐著,似乎希望酒宴快點結束,好讓她回府處理公文;雷九州則是大口飲酒,神態自若,好似兩年的辛苦征戰並不值得如此大肆慶祝似的。
「雷將軍,你為朝廷立下如此汗馬功勞,朕該賞什麼給你好呢?」老皇帝撫鬚微笑,望著身邊的東莞雄獅。
身後的太子搶著說道:「父皇,兒臣早已命人送百罈美酒、數名美女到雷將軍營裡,犒賞將軍為國辛勞。」
坐在莞帝身邊的雷九州,聽到太子提到「美女數名」時,眉頭皺了一下,隨即恢復豪爽,大笑道:「謝太子的好意,臣就不客氣收了了!」
太子面露得色,梅鳳書則是瞟了雷九州一眼,秀顏難掩鄙夷之色。全天下的武人都是一個樣兒 粗勇好色,在戰場上以打敗敵人為榮,在床塌上以征服女性為樂。梅鳳書厭惡的想著。
雷九州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裡,不以為意的抬了抬眉,又灌了一大口酒。
「你手腳倒快。」莞帝望了太子一眼。「皇兒,朕聽聞荊河決了十幾道缺口,大水沖壞田地民合,災民已達數十萬,你說,應當如何處置?」
太子料想不到父親會在慶功宴上詢問災情,慌了手腳,結巴道:「兒……兒臣以為。。。。。。應該馬上……修堤。」
「怎麼修堤?修哪裡?」莞帝瞇起眼。
「修……沿路修……。」
莞帝身邊的梅鳳書聽了,暗暗搖頭。
「我看你連決堤的是哪幾處都不曉得吧!」莞帝聽了兒子語無倫次的回話,怒氣上升,龍袍一掃,桌上酒杯光當落地,頓時席間百官鴉雀無聲。「你是一國儲君,平日不將百姓疾苦放在心上,就只知道花錢買美女籠絡大臣,你教朕如何放心把國家交給你!」
「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馬上命人去荊縣查勘!」
「水都已經淹了十幾天,你現在才要去查勘,來得及嗎?!」莞帝重重一拍,怒氣更盛。
太子嚇得倉皇失措,眼光向席間眾大臣求救。眾臣紛紛低下頭來,不敢發話。
「皇上請息怒,」低柔的聲音緩和了僵硬的氣氛。
「臣這兒有荊河道圖,請皇上觀視。」梅丞相真是救星哪!席間眾臣不禁吁了一口氣。
「喔,梅愛卿,你呈上圖來讓朕瞧瞧。」莞帝口氣和緩了下來。
「荊河水患,對這幾個縣的影響最大。。。。。。。」梅鳳書手指著河道圖解說著。「臣已下令當地知府遣官兵連夜修堤,同時擬從國庫提出五萬兩銀子設粥廠賑災,請皇上恩准。。。。。。。」
莞帝臉色漸轉和悅。「梅愛卿果不愧是朕親點的文狀元。」莞帝臉現嘉許之色,但一瞥見太子,馬上拉下了臉。「梅丞相雖然年輕,卻時刻不忘國事,你比他還長了幾歲,又是朕的兒子,卻差了一大截,以後要好好問丞相學習!」
太子在文武百官面前被莞帝如此不留情面的訓斥,臉色如土,低垂著頭,朝梅鳳書陰沉的望了一眼。那是充滿妒恨的狠毒目光。梅鳳書正低頭專注地研究河道圖,完全沒有察覺太子敵視的目光。坐在莞帝身旁的雷九州將一切看在眼裡,默不作聲,仰頭再灌了一大杯,繼續做他的嗜酒將軍。
「雷將軍。」莞帝轉向雷九州,神色慈藹。
「臣在。」
「你這幾年東征西討,居無定所,朕賜你一座將軍府如何?」
「謝皇上恩典。」在莞帝面前,他一向少言。
「這將軍府蓋在哪裡好呢……。」莞帝摸著鬍子尋思,瞥見另一側的梅鳳書,忽爾笑道:「就蓋在丞相府旁邊吧。」
「皇----皇上?!」梅鳳書聞言,手一顫,河圖險些落地。皇上難道不知道她和雷九州看彼此不順眼嗎?
雷九州也停下手中酒杯,詫異的抬頭。
「你們兩人都是帝歷三十年的狀元,有同年之誼,交情應該不錯才對。梅愛卿,你說是不是?」莞帝笑瞇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