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來好累。
「嗯哼。」他任由她注視。
「不累嗎?」他看起來好像幾天幾夜沒睡的樣子。
「當然。」朱玄武露出了笑容,隨即起身。
因為她讓他想起了一直暗藏在心中的身影。
「我……謝謝你。」只要一想到她昏迷不醒時,他衣不解帶地照顧她的情形,她的心就一陣感動。
「不客氣。」他回首瞅著地。
兩人因這短暫的敞開心懷而不再有敵意,距離也拉近了不少。
她突然很想多跟他聊聊。
「我會不會很難伺候?」她指的是自己昏迷期間有沒有對人又踢又咬不肯吃藥?
「是不怎麼好伺候。」朱玄武由衷地歎了口氣,「喂給你喝的藥全都往我身上吐,而且還一直說著夢話。」
她就這樣「唔唔唔」,連唔了四天,直到醒來為止。
「夢?」她眼睛一亮,「我確實做了不少夢。」
那個夢一直在她腦中徘徊不去,就連她昏迷時也照做不誤。
「你……做了『不少』夢?」他的表情怪異。他只不過是隨口說說,她倒認真起來了。
「嗯。」采湘煞有其事地點頭,真的好想跟他聊聊她的心事,「我一直在做著奇怪的夢。」
她神秘兮兮的語調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拉了張椅子坐到床邊,準備聽她說。
「什麼奇怪的夢?」他好奇死了。
「我經常夢見一個男孩。」這個夢一直在她腦海裡反覆出現。
「什麼男孩?」
「一個長得很俊的男孩。」
朱玄武一副沒好氣的表情:「拜託你一次說完好嗎?」
她「噗哧」一笑。他認真聽故事的表情實在好玩,讓她忍俊不禁。
「說!」他不耐煩了,任由她笑去。
等她笑夠了,她這才說:「我不知道這個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打從我有了記憶,它便一直跟著我。」
「嗯。」還是沒說到重點。
朱玄武用力點著腦袋,表示他在聽。
「還記得我曾經告訴你,我也有心上人的事吧?」
「你說過。」
「就是他。」
「就是他?」他的表情彷彿她是個瘋子。
「是啊!」她的表情再認真不過了,「我一直夢見那個男孩,那模樣栩栩如生,好像他還活著……」
朱玄武受不了地直搖頭,一臉的不可思議。
恐怕她是「見鬼了」!
「噯,你聽我說嘛!」怎麼這種表情呢,她都還沒說完呢。
「你需要個道士。」看能不能把魂收回來,免得老愛胡思亂想。
「噯——」她叉腰生氣。
「好好好,你說、你說。」他聽完就是。
看在她是病人的分上,腦袋依舊渾沌的分上,算了。
「請繼續說。」而且趕快把它說完。
「你到底相不相信我說的?」她一臉的不悅。
不相信她就不說了。
「當然相信。」病人最大,「我只是覺得你的夢並不尋常,恐怕需要道士幫你解決。」他轉得還真高桿。
她才不需要道士呢。
「難怪你會誤會,所以我才不敢告訴人家這個夢。」
「喔?夢中有什麼奇特的景像嗎?」他順著她的話打哈哈,暗示她躺回床上去,順便替她拉好被子,看看她能不能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她的手指輕輕地撫著自己右手的無名指,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勾起了她的回憶。
那個夢太真實,又有熟悉感了,頻繁到……連她都不相信那只是個夢。
「我感覺好像認識他很久了。」
「喔。」朱玄武虛應了聲。
「我不曉得他為什麼老是跑到我夢裡?」
「那你又為什麼會認定他是你的心上人呢?」這不奇怪嗎?
她蹙眉想了一會兒:「因為……」受到了他的鼓舞,采湘決定把話說出來,不管他聽了會不會大笑。「因為……我認為他還活著,而且就在某處等著我。」她緊張地望著他。
朱玄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忍住想大笑的衝動。
「然後呢?」他拚命維持著臉上的平靜,努力洗耳恭聽。
見他沒笑,她這才真的放了心,繼續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老是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之所以會認定自己已有了心上人,實在是因為夢裡的那個男孩讓她太有熟悉感了,讓她……一直忘不了他,願意就這麼守著。
「夢裡的情景我好像曾經經歷過。」那情景、那對話,她真的好像經歷過,只是說不上來發生在哪裡。
她再認真不過的表情讓朱玄武無言以對,許久才吐得出話來。
「你從幾歲開始有這種奇異的夢境的?」還真是怪異。
若說她只是胡說亂謅,表情為何如此真切。
「我不曉得。」她一臉的茫然。
六歲前的記憶一片空白。
她曾經纏著娘,纏著大哥、二哥要他們說,可是沒人記得她小時候的種種。
「你都不記得了,還有誰會記得?」每一個人都這麼回答她。
而奇怪的是,對於六歲以前的種種她完全失去了記憶,可這夢卻好似根深柢固地跟定了她。
「那你到底是做了什麼夢?」連他都覺得怪異。
怪異得讓人想一探究竟。
她伸出了右手的無名指,說出了「綁蝴蝶結」的奇異夢境。
「你……」他頓時又好氣又好笑,「那是我說給你聽的故事。」
搞了老半天,原來她是在尋他開心。
「你說給我聽過?」胡說八道!他幾時說過。
「新婚之夜我被你騙了,還記不記得?」他酒後吐真言,說了一大堆不該說的話。
「你哪有!」采湘氣憤地坐起來,卻被他硬壓回去,不高興地嘟嚷,「你什麼都沒說過。」否則她怎麼會不記得?
事實上她那天也沒注意在聽他說。
「有!」
「沒有。
「有!」
「沒有。」
「明明就有!」
「明明沒有。」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朱玄武火大地指著自己的鼻:「我說過的話,我怎麼可能會忘記?」
「那你倒是證明看看,把那天說過的話再重新一字不漏地說一遍。」
「這……」這可考倒他了,他哪記得那麼多?
印象中他明明記得自己曾經說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