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說了什麼醉話你全忘光光了對不對?」
朱玄武瞪著她。
還真是厲害,頭一次有人能把他說得啞口無言。
但是即使如此,她也不應該太過分。
「就算我沒有辦法把當時的情景再說一遍,你也不應該拿這件事尋我開心。」她以為拿別人的痛處來作文章很好玩嗎?
「我哪有尋你開心?!」采湘的眉毛都立起來了,「簡直莫名其妙!」她說她的,與他何干?
「還說沒有?!」朱玄武也火大了,「你分明就把我說過的事當笑話看!」真是豈有此理,要不是看在她是病人的份上,他早就痛斥她一頓了。
新婚之夜受的窩囊氣,如今再添一筆。
「你有完沒完?」她也火了,「我說我的,干你屁事?」
「好!你說你的,不干我屁事!」他一拍大腿站起來,一場無明火無處發,讓他拳頭緊握直想錘門。
不說了,病死活該!他扭頭走人。
「喂喂喂!」采湘喚住他,「怎麼才說兩句就氣紅臉了?」
是啊,他站住。突然覺得自己太小題大作了些,跟生病的人有什麼好計較的。
打從新婚之夜就被她「欺負」過了,現在再被她修理一頓也不足為奇。
朱玄武突然失笑,發現自己沒辦法跟這種人生氣太久。
她好像是上天刻意派來克他的,唉!
「別走好不好?」她拍了拍床,要他坐下。她好想找個人聊聊。
朱玄武緩緩轉回身,不由自主地又走回床邊坐下。
看著他依舊微怏的臉色,她想著話題。嗯……不能聊自己的心上人,總可以聊聊他的青梅竹馬吧?
她跟他聊,趁著這只剩下兩人的時候。
趁著他毫無防備的一刻,聽他訴說他的心事。
新婚之夜時他聊起了他的青梅竹馬,當時的他一臉神往,彷彿夢中人就近在眼前,那模樣……引起了她的共鳴,害得她的心也跟著飄飄然,不時跑到遙遠的天邊去。
「我能瞭解你的心情。」因為她也心有慼慼焉。
「你瞭解?」他挑高了眉。她能瞭解個屁?!
瞪了眼他那副不以為然的神情,采湘繼續說:「因為我自己也有心上人,雖相戀,卻不能相逢、相守在一起,只能單相思的苦,我懂。」
你懂?他默默地將眉抬得更高。
有鑒於她的伶牙俐齒,他實在不好意思「當面指正」,他的單相思可是有物有體、有憑有據,哪像她——
「所以我的心情你也應該能理解,對不對?」她尋求著他的支持,希望他別把她當成怪人看。
朱玄武不忍讓她失望,於是反問:「你打算就這麼『愛』下去?繼續抱著這個夢過日子?」
「有何不可?」她無所謂地聳聳肩。
他差點拍額頭歎氣,還好他自制力夠,硬是忍了下來。
長這麼大,他頭一次見識到什麼叫「奇特」,眼前這個人就是。奇特的思想、奇特的行徑,讓他甘拜下風。
單純地守著一個夢過日子,而且還打算永遠這麼守下去,嘖嘖嘖!他忍不住搖頭。
「你幹嘛搖頭?」
他止住。想想還是幫幫她吧:「你雖然『也』有了心上人,」好吧!就算她真的有吧,「也能理解別人的感受。」起碼他就沒辦法理解她的感受。「但……老是『等著』也不是辦法,你總得替自己盤算盤算吧?」
「盤算什麼?」
「你說呢?」他反問她。
她看似精明,怎麼日子過得糊里糊塗。
「譬如說?」
「譬如說你……」朱玄武欲言又止,不經意地瞄了眼她依然平坦的小腹,改用另一個方式問她,「如果你一直都沒跟我圓房,時日久了,肚子不爭氣,怎麼解釋?」
她好像從來沒有煩惱過這個問題。
而他最近卻老是把心思飄到這個問題上頭。
「我就是要借這個理由等你把我休了,再——」她赫然住口,領悟了一件事而瞪大眼睛。
他笑笑地站起來:「你總算想清楚重點了。」終於有人可以陪他一起心煩。
天知道他最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既要擔心她懷孕,又要煩惱她不孕;她成天守著大夢過日子,他可好,盡煩惱些有的沒的。
「我沒想那麼多……」她捂著小口,開始煩惱起來。
他翻了下白眼,一個愛做夢的人,怎麼會想些「實際」的問題呢?想也知道。
「那怎麼辦?」
問題又丟還給他。
當初他只想到要跟她「約法三章」,剩餘的以後再說。沒料到老天幫了大忙,他們確實圓了房,免去本來會有的欺君之罪,可是另一個問題卻又來了。
他不得不點醒她:「你就算是利用這個借口讓我休掉你,在別人眼中你還是非完壁之身。」所以還等什麼等,就算是她的「心上人」真的由夢裡蹦出來,他還會要她嗎?
她怎麼沒想到?!采湘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更何況……」他苦笑著說,「有誰敢休掉皇上指配的對象呢?」真要這樣,早就抗旨不婚了。
她倒抽了一口氣,彷彿惡夢初醒。
聽不出是不是在挖苦,她依舊一臉愕然地瞪著他。
從小到大,她一直懷抱著這個美麗的夢想過日子,如今夢想不但被戳破了,還一無所剩,碎得徹底。
「你還好吧?」朱玄武拍了拍她的臉頰,殘忍地搗碎她的美夢純屬不得已。
她別開臉,突然不知該如何自處。
她一直沒想過這個問題,一直沒有!為什麼……她難堪地閉上眼睛。
兩人無言以對。
原本是想暗示她是不是注意到已懷孕的跡象,不過看她現在心情惡劣,還是算了吧!
「好好休養。」他暗示。再度替她蓋好了羽被。
雖然自己擅長醫理,但是時候未到,他也診斷不出她是否已有受孕的跡象。
采湘將臉蛋埋入羽被中,靜靜流著淚,覺得自己好傻。懷抱著多年的夢想,一心一意以為美夢一定能成真,卻糊里糊塗將自己獻給了別人;她還有什麼資格談情說愛?夢裡再多真實又能如何?她今後已全失去了追尋夢想的資格。朱玄武的話又再度觸到她的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