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經理。」女子起身微微躬身。完美修長的身材全在套裝的襯托下輕易可展現。兩片裙更明顯得烘托出她線條比例均勻的美麗。這女人無一不精緻。
王競堯身邊的人全是出色至極的人物,並且各有風味。只看一眼,何憐幽也明白這女子有著完美條件,心中不願猜想她在他心中佔著什麼地位。那與她無關。
王競堯扶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沒有理會那女子。
「你會不會暈機?」他問。
「不知道。」幽黑的大眼看著窗外的天空。陽光正由她這方窗口投射進來,映在她不施脂粉的白皙面孔,幾乎呈半透明的色澤,使她看來像個琉璃娃娃。
他扳過她的臉。
「看我,只看我!」
他不喜歡她游離的眼神飄湯在虛無的世界,一如他慣常的習性,要求絕對的權力與控制,連她也不能獨獨保有任何思緒。她將雙手環住他腰,頭靠在他雄健的胸膛上,閉上雙眼。他要絕對的順從,她就得給他。要當一個沒有聲音的洋娃娃是件太容易的事例。
無須去瞭解這個心思複雜的男人,他要的只是順從而已,並不是他人的探索和剖析。
他為她披上一件毯子;隨著飛機的起飛,她的身子有短暫的不適。微張星眸,從他肩膀看過去,接收到那位美麗女子研判的眼光。他們都是一樣的!凡是出現在他身邊的人都拿探索的眼光看她。是想明白她這麼個平凡女子有何魔力讓他肯散財換她身子嗎?她也是不明白的。與其研判她,還不如去問他更快些。若不是他心思怪異,即使她再美如天仙也引不起他注意的。也因為他怪異,今日平凡無奇又似啞巴的她才會讓他牢牢摟在懷中,為荒誕不經的世界再添一筆稀奇。
那美麗女子看他的眼光是依戀與不安的。她喜歡他嗎?可真是辛苦的事了!愛上這種男人會是場災難。沒有人能以甜膩的情網來捕捉這只屬於自由空間的黑豹。想捕捉他,只會落個遍體鱗傷罷了。她瞭解他不多,但他掠奪的本質強烈到她一看即知。不要企圖去綰住他的心,否則心碎的會是自己;若有人心疼也就算了,但他不會的,他甚至會對砸碎的癡心冷笑。不能愛上他!她深刻明瞭。
悄悄抬起眼,他正在閉眼沉思些什麼;攬緊她身子的雙臂顯示出他的清醒。這個男人是頭高危險性的黑豹,卻又散發著嬰粟般致命的迷魂力,會讓人不由自主的癡癡跟著他。那端麗女子是喜歡他的,那她自己呢?一個處在被動情況下的情婦能談得上感覺那東西嗎?這男人不喜歡被真心捕獲,他酷愛掠奪不願奉獻的心。所以對他癡迷的女人是最可悲的那種人。他不會要自動捧來的真心,偏又追逐著不屬於他的虛無縹緲,用盡手段,即使耗盡所有的也在所不惜。他要的,是一顆追不到的心;所以她不能將真心付予。跟著他的遊戲規則走,她是個有職業道德的情婦,斷然不會違背他的需要。如果她愛上了他……那他花的錢就失去價值了!是不是?她相信是的。
窗外的景色是棉絮似的雲朵,排列在飛機的下方,彷若從高山上看到的雲海一般,又似是海岸上看到的波濤洶湧。這裡離天堂近嗎?天堂的光芒從不曾投射到她心中。那麼,眷戀敬畏之心也不是她該有的。上帝是太遙遠的事,信奉它者可得永生,不信奉的呢?地獄是唯一的沉淪之地了!這是一道簡單卻必須的選擇題;天堂或地獄。
他不是上帝的信徒,在他的世界中,他操控著一切,並且絕對的權威。全人類創造的信仰無法使他盲從附和,他自己創造屬於他的信仰!
她也不是上帝的羔羊。信仰是全人類的精神糧食,所以人類創造了它、畏懼著它,以它為心靈寄托。可是若是一個沒有心靈的人,若是一個不乞望上天堂的人,那麼上帝對他而言也不過是座可笑的雕像罷了!不問蒼生問鬼神,多少的歷史悲劇只印證了人類的貪婪愚蠢,幾曾見過神跡乍現來普渡眾生?總有大道理可說的,但那畢竟是自欺欺人罷了!
當情婦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糟;至少半個多月來,她的生活依然在過。沒有罪惡感,沒有羞恥心,人類自製的道德從來就約束不了她。是她墮落了嗎?依然上課當學生,依然我行我素做一個遊魂人物。
父親的死亡已經遙遠得不復再有記憶,也無任何傷心。他的死,改變了她的一生。她的出賣肉體,由眾多黑手推動而成——不是李正樹,就是王競堯,再慘一點,當更多人玩弄的妓女,總是有那麼一條非走不可的火炕之路。因為父親死得拖拖拉拉。
那生死未卜的三個月,她冷眼看著母親奔波告貨,父親在病床上從未清醒。來來去去的親友將探病當成例行公事,然後——那個女人來過兩次。
那個女人叫黃順如,一個三十三歲、跑了丈夫且不能生育的第三者。的確比她母親美麗了許多,是個事業型的女人。她的丈夫被別的女人搶走,所以她也來搶別人的丈夫,連兒子也要。當然,金錢也是不可少的;只可惜所有她即將搶到手的東西,全在車禍中付之一炬,什麼也沒有了!她來了兩次,送了兩束延命菊,悄悄的消失。也許,又去搶別人的丈夫了吧?
一切的錯誤,每一個人都有責任——父親的風流與下流,母親的容忍與膽怯,那女人的搶人成癖。可是,最後被犧牲的卻是她。沒怨嗎?騙誰?眾色美女也許會嫉妒她此刻躺在這個出色至極的男子懷中,受盡寵愛。但這卻不是她要得。明顯的事實是——她被上一代情仇糾葛之後的苦果所犧牲掉了!萬方無罪,罪在她!她這個有肉體可賣的女人活該承受這一切。孝順吧!也許有人會為她歌頌一番!賣身葬父是多偉大的情操!千古以來一直被傳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