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生活的方式有很多種,但大抵脫不了人際關係問的互動與回饋付出。但肯定沒有人如她這般被動的等別人對她好或壞,只需感受自己的好惡便可度日。
多日來與杜菲凡四處走動,她看到了菲凡的所作所為,總是感到驚異。她強勢且主動,而且也不太搭理她的付出是否得到別人的感謝;她霸道得端差沒令他人退避三舍,有許多舉動在蕭素素眼中是極不恰當且強人所難的,也許有些方式甚至是錯的、過火的。但杜菲凡不管,她只是狂妄的道:「天下人那麼多,我那顧得了他們敏感易受傷的心?我只做我覺得對,並且過癮的事,管別人怎麼說。至於別人眼中我所做的「善事」,我一點也不以為,只不過恰巧合我的興趣罷了。我喜歡找有錢人搾油,所以一點也不稀罕那些受救助的人感謝我。因為救人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喜歡挖別人的錢而已。」
這種人好自我、好自負,即使遭人不以為然,但杜菲凡仍能自得其樂。
如果她的羞怯能少一些,也許她便不會那麼怕生人了。可是當年在丈夫幾次硬拉她參加宴會的經驗嚇壞了她,徒令她更怕人群而已。唐彧曾經非常努力,卻只得到反效果,只因他向來以已度人,認為他做起來簡單的事,別人做起來應該也不困難。但他錯了,他的種種引導她的作為太過急進,結果只讓她當他是天上地下唯一大惡人。
傷害了他,她感到很抱歉。但捫心自問,即使今日她已敢走出大門,願意走出自我禁錮的世界,卻不代表她能夠接觸人群。也許她是害羞,或對生人存著怕被傷害的恐懼,更可能是她的天性源自內向過度,致使她永遠無法去喜歡人群,或願意嘗試加入人群。
昨日的台北之行給了她很多的感觸,一時理不清。但也許是那深長的吻令她輾轉難眠,在身體因奔波而這般疲倦時,竟有難以成眠的情況。他……吻她……一如當年吻她時常有的溫柔,怕傷她。當初覺得難過,因為不明白唇與唇為何要貼合,但昨日那吻……已能更深刻的感到一抹溫存,以及傷痛。
現在的他,眉宇間已不復見傷痛,但相片中的他有。那時他非常不快樂,有時半夜轉醒偷覷到他沉沉望著她,也只嚇得她連忙裝睡,一動也不敢動。
離婚對他而言是最好的補償與解脫吧?她算是做對一件事了嗎?
相本翻看到最後一頁,有一些潦草的字呈現。那是一首詩讓燃燒的記憶從此冷卻讓那光華燦爛的憧憬從此幻滅我也沒有什麼好怨恨的這世間多的是被棄置的命運被棄置的心在追尋的過程裡其實沒有什麼是我自己可把握的包括快樂與悲傷包括幸福那是一首席慕蓉的語,並且在後面幾句稍作改變以符合自己的心境。她怔怔看著,眼淚因不知名的心酸而源源滾落而下。
如果她好奇著自己有多大傷害他人的力量,現在她知道了。
心好痛,好痛……
每年的聖誕夜,同時也是唐氏親族的聚會。三代以來加上姻親的締結,也就漸漸成為一場人數頗多的宴會。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機,許多商場人士也樂於加入其中,自然久而久之,唐家所辦的聖誕宴成了上流社會裡每年不可或缺的節目。
由於唐家的男性向來早逝,因此身為他們的伴侶必得是可以撐起半片天的精厲女子。不必非要有什麼商業手腕,但絕對要具備交際手腕,當一名稱職周到的女主人,可以獨當一面打點起種種瑣事,不讓丈夫在公事之外還得煩宗族親友之間的來往親疏問題。
唐彧這一支,正因三代以來居宗族長之位又最為飛黃騰達,已成了宗族間的領袖,裡裡外外的打點更是全賴女主人的手腕。
所以當年唐夫人打一開始便不贊成兒子娶蕭素素為妻。在外在的考量上料定了那樣一名內向得不可思議的女子,絕對無力捧起唐家少奶奶的飯碗,但眼見兒子愛得早已走火入魔,心下也不好多說什麼。唐夫人向來溺愛兒子,自然尊重他的選擇了。
不過她對媳婦的觀感是有保留的。若要她接納素素只有一個條件,必須是素素能令她的兒子快樂。但她兒子七年婚姻下來,卻由原本熱情飛揚的青年變成了內斂不快樂的男子,身為一名母親,看在眼中如何不感到心痛?
冠蓋雲集、衣香鬢影的會場,滿是穿著高級入時的男女,與所有客人打過招呼後,唐夫人坐在主座上,忙不迭的對心肝金孫問著:「小謙,累不累?要不要讓福嬸帶你去休息?肚子餓不餓?端一盤果凍給你吃好不好?」對自己的兒子孫子無比溺愛是唐夫人唯一的嗜好與缺點,至今她仍怨著兒子居然不讓孫子陪她住,偏要送學謙去住校。
「奶奶,我不困也不餓,謝謝。」穿著可愛的小西裝,年紀小小的唐學謙滿是小帥哥的派頭,可以預見二十年後又是一名教女人心碎的大帥哥,風度翩翩得足以迷死全台灣的女子。
雖然不喜歡蕭素素,但不能否認她的好容貌造就出了一名比唐彧更好看的孩子,真正青出於藍的架式。從小就讓唐夫人愛不釋手,到了二歲還不肯讓他學步,怕他跌倒受傷呢。
「乖孩子,要不要去與那邊的小孩一齊玩?」唐夫人低頭親了下孫子,指著不遠處臨時搭建的小型遊樂區問著。那邊正有五六個小孩子在玩呢。
唐學謙搖頭:「不要,我在這邊陪奶奶。」他起身往祖母的貼身女傭那邊要來一杯蓮子湯:」奶奶,喝茶。」
唐夫人滿心感動的接過,笑道:「你呀,就跟你爸一個樣,打小就喜歡照顧人,有時候還流於霸氣呢。」說到這個才想到:「對了,怎麼一轉眼就沒看到你爸爸?」左右張望,也不見兒子與誰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