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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張公認的名嘴,她沒一點匹配得上那個優秀的男人。人人都說宋克棠瞎了眼才看上她;人人也都說白水晶目中無人,不值得好男人來愛。
對於不可能與自己生命有交集的男人,她堅持「敬而遠之」的態度。如果當時她抱著「交往看看」的心態,今天勢必造成更糟的結果;對不能回報的癡心,給予希望是最殘忍的對待。
而,現在的情形呢?顯然是她換到宋克棠的位子上,獨自一頭熱;而石強成了當初的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真的是這樣嗎?總是一方有情、一方無意,兀自在虛擲青春的中追逐,最後一無所有。她不知道石強的心;除去學歷與身世,他會看上她嗎?會認定她是他要的女人嗎?她不知道。聰明一世的白水晶,注定在一場辛苦的情愛中唱獨腳戲當傻瓜嗎?
單薄的毛衣阻擋不住偶爾襲來的沁人寒風。她背靠在圍牆大門旁;從丁皓那邊走下來許久了,兀自不肯離開,不知是因為昂首看到的星子,抑或是——石強未歸。
再強悍的女人,都企盼有一處可棲息的胸膛當港灣。石強的胸膛是她所依戀的,但他不肯為她伸展雙臂。
一直以為轟轟烈烈、得之不易的感情最值得擁有與珍惜,千辛萬苦走來的情路最珍貴;現在,她不這麼想了。她好羨慕丁皓與浣浣——他們在平順中自然相契,安於那份恬靜、無風無浪,執著於有意義的事物中。當你知道了世界上有那麼多有意義的事好做,誰還有那個空閒去製造人間的口角衝突或掙扎!不過,丁皓是個了不起的男人;他胸襟豁達,勇於接受事實,以心為依歸。坎坷的情路是自我折磨的悲愁,在不安之中擺盪最使人心傷;頭著不很出著天、腳不著地,只為一個男人情傷。
她早說過的,情愛一事只是人類思春期荷爾蒙分泌失調所引發的現象;有這番理智的看法。以為自己肯定能倖免於難,卻也在幾日內就將自己整得慘兮兮。
如果這麼幾天就能讓自己如此患得患失,將來的日子要何以為繼?一旦石強命中屬意的女子不是她,那麼她是不是要學宋克棠遠走他鄉,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舔舐傷口。
是報應嗎?一個為宋克棠打抱不平的女生對她說過「棄人者,必被棄之。」大概是詛咒應驗了!不然她豈會傻兮兮的立在冷夜之中對星空發呆?
這般的多愁善感從來就不是精明強悍的白水晶會有的情懷。人,還是單純些好;像天真的浣浣多好,有個丁皓來守護她。
她呢?不必男人來保護;她有一身武功、口才凌厲、領令人艷羨的高薪、有著人人敬重的職業……樣樣都強的她哪有男人出頭的機會。
一個高大的身影罩住了她。
埋在毛衣領中的小臉募然抬起;是石強。他神色有絲複雜,穿著一身保全公司的制服,英俊得像戰士。
「你——還沒回去?還是剛來?丁皓他們不在嗎?」口氣是生疏的。
她笑了笑,可憐兮兮地,只搖搖頭。
「再見。」轉身繞過他往「凌月巷」走去。多情應笑我癡心;見著了他,知道他沒事,就已足夠——他眼中那抹生疏,已告訴她太多答案。
一件夾克衫蓋住她雙肩;她看到走上來與她同行的石強。
「這條巷子不宜單身女郎獨行。」他說道。
這男人真是體貼。
白水晶早就知道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否則不會第一次見面就情不自禁地愛上他;就像現在,他擺明了不想與她有所牽連,卻無法坐視她獨自走過這條龍蛇混雜的黑巷——哦,她真的好喜歡他,不想放棄。
將自己的手放到他掌心,吸取他的熱度,才知道自己雙手冰得可以。
「你很冷?」他問。
「我一直很怕冷,連夏天吹冷氣都要穿毛衣。」她身子更偎近他。他放開她的手改而摟住她細瘦的肩,以防她與過往的行人推擠。
女人走在這條巷子都是不安全的,隨時都可能被吃豆腐。她真的好小,真不敢相信她只小他一歲,而且還是個身手高強的女律師,此時此刻她只像個需要被保護的孩子。石強盡量以自己的雙臂把她和那些過往行人隔開,他不喜歡有人碰她;而她,就這樣安靜柔順地任他摟抱,小臉蛋埋在他胸膛中,完全不設防。
石強心中漾起怪異又陌生的感覺;有些心疼、有些柔情,又有些企圖佔有……
他是心知肚明的;在昨晚再次相見,他清楚看到白水晶眼中的愛意——那讓他嚇了高大一跳;他擔不起,也無以回報。他有哪一點值得她來愛?他連性格心性都是殘缺不全的,更遑論晦暗坎坷的身世與血腥的過往。
因此今天明知她會出現,他硬是在外面有蕩到三更半夜,希望她已走,卻又渴望看到她。
她是第一個用平常又單純眼光看到的女人。
更早一點接觸到的都是鄙夷與嘲弄的眼光;當殺手後人人對他怕得半死,接近他也只為利用他。出獄後半個月以來,在平常人眼中,他是有污點的男人,並且一無所有,未來對他而言是渺茫的。
唯一的技能是殺人——雖然他痛恨血腥;可是除此之外,他又能做什麼?雖然現在丁皓收留他、給他工作,但這裡到底不是他長留之地。孑然一身又一文不名的他,沒有振作的好理由,走過的路也來不及重新來過;他已放棄自己。
猶記得十歲那年唯一的夢想:一個家、幾個孩子、一個妻子。在當年,那是奢想,遙不可及的夢;如今,這個夢已成了諷刺。他憑什麼得到那些?連偶爾幻想都是可恥的;他破敗的前半生實在不配受到淑女的青睞。——只有瞎了眼的女人才會看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