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跟著來送行的,都是他忠心的一票兄弟,要不是他阻止他們跟著休學,這些傢伙早熱血沸騰得要和他一同上台北去打天下了。送行宴從一大早鬧到現在,他說好說歹才打發掉一半以上的手下,現在只剩十來位。
「謙哥,過完年後,我上台北找你。」李秋雉央求著。
「對呀,有雉大姊跟著更好,大哥就無後顧之憂了。」王正威笑著拍手。雖然他們兩人一直沒有太明顯的進展,但他們這些手下早把他們當成一對了;至少他們大哥從沒讓女孩子混入他們這一群之中,李秋雉的特例早已被大家認定了。
耿雄謙瞪了嘻笑的人一眼,直到他們閉嘴。
「你們回去吧,火車快進站了。」
「我們等你上火車再回去。」李秋雉堅持著,並且不死心又問:「可不可以去找你?」
「不必了,有空我會回來。」他指示著:「明德、正威,風神高中交給你們去管理了。」
「我們知道。」他倆同時回答。
「快走吧,天氣冷。」他這次口氣不容遲疑。
於是幾名手下先激活機車走了,剩下李秋雉與王正威、趙明德尚不願意太早告別。
「我要進月台了,你們還不走?!」
耿雄謙臉色開始變得不耐煩,但他的死忠手下腳卻生了根似的不肯動。
他只能任他們去了,將手提袋甩在肩後:
「不理你們了,再見。」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突兀地傳來,急促地跑向他們這一邊,撲向了毫無防備的耿雄謙背後。
所有人皆愕然啞口無言!
耿雄謙轉身,皺緊了眉頭,銳眼瞇了起來,有憤怒,還有更多的不敢置信。
葉蔚湘蒼白著麗顏,只能緊緊抱住他,生怕一鬆手他會消失一般,杏眼更是眨也不敢眨。
最先開口的是追過來的出租車司機,嚷叫道:
「小姐,給錢呀!怎麼跑掉了咧?!」
「哦,哦,對不起!」葉蔚湘忙著要掏錢,卻一時之間找不到錢包的放置處。
「喏,五百夠不夠?」
王正威塞了一張鈔票過去,很快打發掉司機,與其它兩人相同瞪著這突如其來的劇碼,生怕漏了重頭戲。
其中,自是有人百味陳雜、難受不已,那人當然是一直對耿雄謙癡情不已的李秋雉。
「你怎麼來了?!」
耿雄謙面孔嚴厲得足以讓男人雙腿打顫,不敢直視。
「你不告而別!」她控訴。
「該死!我叫你等我的,那就是告別了!」他吼。
「我不要等,我要和你走!」她將臉埋入他懷中,不敢面對他的怒氣,更不願放開他,心中也為老天垂憐而感恩不已。老天呀!她賭勝了!遇到他了!那麼她就沒有退卻的道理,她跟定他了!
但耿雄謙根本當她瘋了,將她摟著朝外頭走去,一邊叫著:
「明德,你陪她坐出租車回家,親自看她進家門。」
「呃……老大……」趙明德還未從傻眼中回神。那個大美人……不就是展中的校花嗎?怎麼回事呀?
葉蔚湘不肯走,抱住他低叫:
「我不回去!我不要!」
他不肯低下頭看她,怕在她乞求中心軟。他要是帶她走就是神智不清了,還不如掐死她比較快。
「我不會帶你走。如果分手可以讓你死心,那我們就分手!」他幾乎在恐嚇她。
「雄謙,你不要丟下我……我可以吃苫,我什麼都可以做的,你……你不要這樣……」
想忍住的眼淚終究關不住源頭,一滴一滴地落在他手背上,也燙入他心中。
媽的!他在心中暗咒,就是忍不住心軟。
「別又哭了!」他粗魯地用袖子抹她臉,太過用力,把她臉抹得又紅又痛。
「讓我跟你走。」
「你還小!我從不拐小孩子出走!」
「讓我跟你走。」她聲音中怒意漸濃。
「你聽不懂嗎?我不會帶你走!」
「讓我跟你——」
「媽的!」他暴喝:「我不要你了,成不成?滾回家去!」
耿雄謙將她扯離自己的身軀,丟向王正威那邊。
「押她回家,別讓她來煩我!」交代完後,他狠心轉過身,筆直往月台站走去。
她坐在地上,嚶嚶哭泣了起來,旅行袋抱在身前,淚水淌入其中,不讓人看見他最討厭她哭的。
她以為老天恩賜了她,但是,事實告訴她的是,她心愛的男人覺得她太累贅,終於決定放棄她。
月台是最好的分離地,他宣告了不要她的事實。
他不要她,不要她……
她哭得心碎,幾乎沒法子呼吸,當然也就聽不到沉重而不捨的歎息聲,以及折回來的腳步聲,直到她被用力地提了起來,抱入熟悉的懷中,才淚眼迷濛地看到他無奈的面孔。他臉色很難看,但已添了抹不情願的屈服。
耿雄謙咒了自己意志不堅數百遍,但仍制止不了自己的心,而這令他不悅至極,所以出口的話兇惡無比,與擦拭她淚水的輕柔手勁完全不對。
「你得發誓不再哭泣,否則我會隨時把你休回台中。」
她拚命點頭,想要飛快掩去曾大量流淚的事實。
「而且你也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我知道。」
他用力摟住她,無法再恫嚇她什麼。這軟弱的小女人畢生沒什麼堅持,但偶爾來上一次,便不容他人改變她心意。怪只怪他永遠無法對她狠下心,不是嗎?
李秋雉遞來一張車票,交入耿雄謙手中。不知何時她跑去買票,似乎料定他會帶她走,沒第二種作法似的。
「火車快進站了。」她說著,故作堅強的眼中有著失落。敗在這樣美麗的女孩手中,也算光榮吧?
「謝謝你。你們——你們都回去吧!」
不肯離去的三個人終於走了,因為他們那個向來獨來獨往的老大,已不孤單了。他有了伴侶,旅途上哪還怕寂寞呢?自是不需要他們這些人當電燈泡殺風景了。
火車進站,北上的夜車不見些許人跡。他摟著她上車,自始至終都不曾放開她,也沒多說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