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威走了?」
「嗯,他說要回去陪大姊。」
希安往樓上逕自走去。
「他的確該擔心。大姊那性子,搞不好隨時都會發生意外。她能平安懷胎到現在,史威功不可沒。」
希泰也跟著走入她房間,整個人陷進懶骨頭,撐著小下巴,眼中滿是欣羨地看著希安。
「姊,在外面住很棒吧?」
「是呀!少了個老太婆囉嗦。」這不是希安的回答,聲音來自敞開的門囗。一個年近七旬,滿頭銀絲,身材嬌小的老婦人——楊家的鐵娘子,老太夫人是也。老太夫人一臉嚴肅,緩緩走了進來,目光凌厲地盯著希泰叫道:「還不快去唸書!明天的補考不會因為希安回來就延期。」
楊希泰一溜煙地跑了。
老太太坐在床沿,仔細看著四個多月未見的二孫女,心中無限感慨。她真的從沒怪過媳婦沒能生個孫子給她抱抱。這四個孫女的成長過程可以匯成笑話全集出書。對這四個小丫頭實在又愛又氣。活像錢會砸死人似的,一個個不願接掌大把事業。要不是當初和兒子共同預定了史威這一枚勝棋,今天楊氏企業會陷入什麼慘況實不敢想像。一個個都跟她玩躲貓貓的遊戲,還得讓她絞盡腦汁和她們周旋、鬥智。真是青出於藍,都成小狐狸了。希安是第一個以出走明白暗示不接受產業的叛逆者。好!沒關係,反正她有史威,不怕。唉,公司沒事,家中卻有事。她自知四個孫女是各有特色,有美麗、有智慧、有純淨、有特別;可是為什麼會乏人問津?
參加每一個名流酒會,就是沒有人來對她提親。她知道,別人把四個丫頭封為「楊家四怪」,而以希女為最……。她真是天生的勞碌命,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將剩下的這三個來個清倉大拍賣,反正她對那些富家公子哥兒、名流商賈也看不對眼。不來追求倒是省了麻煩。
「是不是有對象了?不要忘了你已經二十五歲了。」她淡淡地說著。
「目前沒有。倒是希泰,行情正梢。」希安一邊掛衣服,一邊回答得漫不經心「我才不擔心她!我擔心的是你。」老太太瞪著希安看。因為這會兒掛完衣服的楊家二小姐正坐在椅子上,雙腿抬在書桌上,大囗啃著蘋果吃。
「楊希安!」奶奶的口氣是山雨欲來。
「嗯——?」她處變不驚,??習慣了。
老太太手杖跟隨而到。她俐落地放下雙腿自保,就見逼近的老奶奶俯身逼視她。
「你給我馬上找個人嫁了!」
「目前沒這打算。」她笑了笑。
「我有的是辦法,少來跟我演拖刀計。我明天就去登報!在徵婚那一欄登著:凡有善心人士,欲娶楊希安者,不僅是積陰德,更是勇於犧牲。為了酬謝他,願以一分公司做為精神補償。」老奶奶一臉狡黠。
卻見楊希安揮揮手道:「少來了,奶奶。這種丟臉事一傳開,我是無所謂,受不了的恐怕是你;將來參加宴會可能要考慮掛一副面具遮羞。而這個笑話會在社交圈流傳久遠,歷久彌新。」
現在的小孩不好騙了!唉!
「你要氣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奶奶,想開一點,我才二十五歲。何況希平也快給您抱孫子了,對我那麼著急做什麼?會夭壽的!」
老奶奶不甘願道:「算命的說你今年紅鸞星動,現在秋天都過一半了,動個鬼!你這副德行,會紅鸞星動就奇怪了。現在我也只是唸唸;但,到了二十七歲,你要是還沒有辦法交一個男朋友,帶回來給我看的話,別懷疑,就算會給外人笑話,我還是會那麼做。」
念人是一項藝術:念太久,會招致反彈與轉身而去的下場;適度的感歎,顯示出老態龍鍾的悲哀,則會使被念的人於心不忍,進而心懷愧疚。於是老奶奶說了最後一句:「你好好想一想。」說完便轉身走出去。
看著老奶奶的背影,楊希安心中不期然地浮上周約瑟的影子、他那張玩世不恭的面孔、喜愛身處脂粉陣中的風流。起先與她水火不容,可是後來他變得好奇怪,一直惹她開口,即使是問一些白癡也不屑一問的問題——話說回來,好脾氣是他唯一的優點。這次可以休假還真是拜他所賜。等地休完一星期回去,他大概也出院了吧!她會記得他的。活了二十五年,還沒有一個異性面孔可以清晰浮現腦海中,他是第一個。這得從住院這兩星期來他所闖的豐功偉業來細數。他百分之百不是一個好病人;一旦能下床行走,立刻成天跑兒童復健室,教小孩打橋牌,教小孩對每一個經過的女護士吹著色狼式的囗哨,弄得她們芳心大亂。其中,最嚴重的一件事就是,他竟然率眾茌醫院好不容易種植成功的韓國草皮上烤肉,險些釀成火災。這麼一個危險人物,醫院再也管不著他是不是名人,逐客令照樣下來。想不到那男人臉皮厚得很,死賴著不走,甚至還說要住到明年秋天。還是院長說好說歹,費盡唇舌跟他討價還價之下,周約瑟才終於決定三天後走人。院長感激涕零下,奉還一半費用不過燒掉的那片草皮使周約瑟破費更多。
周約瑟實在是有領導能力,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十來個小孩收得服服貼貼的。在他數件豐功偉業中,她楊希安赫然是名列前茅的幫兇,被護士長念得耳朵都快長瘡,後來被強制休假,與周約瑟隔離開來,以防再有事故發生。如果她不在,危險性可減去一半,醫院數百年不用的滅火器,依然可以百年不用。
與他一同陪孩子玩的時候,她真正感覺到愉快。這種感覺從未發生在任何一個曾經追求過她的男士中。他們也都使出渾身解數吸引她注意,卻都沒成功。也許他天生命該是萬人迷,與眾不同。難怪會迷煞那些小護士與名流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