顥婕的臉上緩緩露出一絲釋然卻令人心痛的笑容,然後充滿水霧的眼睛慢慢找到焦距,凝視他依然慌亂的神情。
「算是我的報應……再見!」
她繞過他,走出她住了十四年的房間,留下一屋子他送她的東西,只帶走幾件屬於自己的行李。
* * *
顥婕搬出雷家的第二天早晨,仇潔玲紅著眼睛走進飯廳。
「三姨,早。」雷羽軍禮貌地喚道。
仇潔玲瞥他一眼,淡淡地應了一聲:「早。」然後二話不說,隨便拿了一塊吐司、端起果汁,走到客廳去吃。
在她之前,雷海早已端出他的那一份早餐,坐在客廳的一角。
雷羽懷和雷羽旻鹹繼跟著走進客廳,他們甚至對雷羽軍的招呼不屑一顧,雷羽旻還給了他一個白眼。
再怎麼遲鈍的人也看得出來,他已經成了眾矢之的,還不到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程度,只給他白眼和臭臉,已經算是對他非常、相當客氣了,他要是懂得感恩,早該感動得痛哭流涕。
可想而知,這一頓早餐他哪裡還吃得下,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就開著紅色保時捷上班去了。
* * *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雷羽軍對顥婕做的「壞事」已經在公司流傳開來。
首當其衝,何祕書第一個就不給他好臉色看,泡一杯苦兮兮的咖啡,砰的一聲「放」在他的桌上,也不管濺出的咖啡澆到他的手背,好像她才是董事長,然後昂著下巴走出他的辦公室。
緊接著他巡視百貨公司,企宣部的人「不小心」把紅墨水潑到他身上,卻沒有說一聲抱歉就走開。幸好他今天穿的西裝是黑色的。
走到化妝品展售區,一條沒有蓋的口紅迎面飛來,若不是他閃得快,朱紅的唇膏已經劃過他臉上,站櫃小姐的解釋是——她的手滑了,「不是故意」的。
參觀櫥窗擺設,「匡啷」一聲,精緻的高腳玻璃杯在他的手還沒觸摸到之前突然破碎。更離譜的是,管理櫥窗的小姐居然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理會他的老闆身份,硬是要他立刻掏錢賠償。
反了!反了!這個世界公理何在?!雷羽軍忿忿地準備回辦公室,還沒進電梯,突然聽到 Walker的聲音由角落裡傳來。
奇怪,他在跟誰說話?
雷羽軍走近一點傾聽——
「你說他過不過分?顥婕那麼好心的幫他的公司拍廣告,他不感激也就算了,反而罵顥婕虛榮,還把她趕出家門!」
此時聽Walker說長道短的是顧客服務爐的電梯小姐,只見她露出一臉的懷疑。
「不會吧?董事長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那是你還不瞭解他。我告訴你,他不止是把顥婕趕出家,還打了她一巴掌!」
「真的?!」電梯小姐驚駭地摀住嘴。
「不僅如此,他還不准顥婕回家拿錢,要她在外面自食其力,你說他做得過不過分?」
「真是太過分了!」電梯小姐義憤填膺地說,接著又半信半疑地問:「你說的是真的嗎?不是在開玩笑吧?」
「這種事情怎麼可以拿來開玩笑?我是看在你親切迷人的笑顏上才告訴你的。否則你想想,我和你老闆是同窗又是好友,無冤無仇的,有必要詆毀他嗎?」
好一副正經八百的說詞!雷羽軍緊皺著眉頭,繼續聆聽他的「同窗兼好友」如何為他「說話」,好讓他的員工更加「瞭解」他。
「這也對喔。難怪那天在餐廳拍廣告時,董事長會那麼生氣地抓著顥婕回去,我還被趕出電梯外哩!」電梯小姐不平地說。
「他就是這麼不講理,以後你可要小心些,碰上他最好離他遠一點,他那個人的脾氣向來陰晴不定,哪一天會被捲入颱風眼誰也不知道。可憐的還是你們這些食人俸祿的辛苦勞工。」Walker「體恤」地道。
「哼!我才不怕他哩,大不了辭職不幹。他竟然那樣對待顥婕,我非找機會整他不可!」
Walker在心裡偷笑又多一個雷羽軍的敵人,表面上卻佯裝為難地說:「他到底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整他,頂多讓他在電梯裡困個一天就夠了,可別讓電梯墜下來,摔他個血肉模糊就太殘忍了。」
「困一天?這樣夠嗎?你看困他三天怎麼樣?要讓他在電梯裡面好好反省,三天才夠吧?」電梯小姐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
看不出來這個外表親切迷人的電梯小姐居然比他還「酷」!如果不是她和顥婕的交情太好,那麼她就是標準的蛇蠍美人。他以後可得小心,少招惹這一類型的女人為妙。Walker在心裡警惕自己。
看著她回工作崗位,他這才滿意地綻開笑容,準備找下一個好騙的員工。
不料,他一轉過身雷羽軍已經站在那兒看著他不知道多久了!
Walker一愣,隨即不慌不忙地揚起笑容。「嗨,Ken,真巧呀,我才想到上面找你,你就下來迎接我了,我們還真有默契。」
一連串的「突發」事件,已經搞得他很狼狽了,他沒有心情再聽Walker賣弄幽默。
「你該死的在搞什麼鬼!」雷羽軍面對他咆哮道。
Walker也沒打算再裝糊塗,肩膀一聳,理直氣壯地說:「我在為顥婕抱屈,你看不出來嗎?」
「你根本不知道我和顥婕之間發生的事,為她抱什麼屈?」
Walker搖搖頭。「每個人都有眼睛看,你和顥婕發生了什麼事,相信不止我,府上的每個人都一清二楚。」
雷羽軍別過頭去。「我承認我是打了她,或許我有錯,但我並不是平白無故地打她。」
他把顥婕和仇潔玲拿他當消遣來打賭的事說出來。他是後悔打了她,但是——對於她拿感情當遊戲的事還是非常生氣,他絕無法輕易地原諒她。
Walker看著他的表情裡多了一份同情。不是同情他被耍弄,而是同情他如此魯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