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冠全身僵硬,若不是余駱非的提醒,他還沉浸在寶寶死亡的痛苦中,沒有想到那麼遠。
「……駱非,別讓她知道寶寶已經死了……你就告訴她,是醫生誤診,寶寶還有氣息。」他知道,絕不能讓他的女兒失去希望,絕不能!
余駱非一怔,一陣驚愕以後,疑惑地望著余冠,不覺提高了聲音,「堂哥,這種事沒有辦法隱瞞的,千夜一定會要看她的孩子,我們不可能瞞得了她的。」
余冠搖頭,拉著他走出病房,關上了門,他才說:「你告訴她,孩子已經轉院了,是我帶走的,以後的事,由我來安排。」
余駱非無語地思索了一陣,他並不贊成這麼做,「千夜她對你已經相當不能諒解了,你這麼做,你們之間的心結會更深。」
「這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她的母親和她……」余冠垂下頭,深深地歎了口氣。
余駱非望著他一下子顯得蒼老的背影,眼底抹上了同情,「堂哥,就算我肯配合你,事情也沒有如此容易,醫院裡有醫生、護士,你難道要他們都跟你合作嗎?再說,瞞得了她一時,也瞞不了她一世。」
「我明白,這個醫院的院長跟我是好朋友,我相信他會幫我的。我不打算讓我的女兒一輩子都活在哀悼中。」
余駱非不自覺地攢起眉頭,「堂哥,你有什麼辦法嗎?」
余冠一臉的若有所思,緩緩地說:「她的人生還很長,她應該有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余駱非眉間的結打得更深,本來想再問個明白,但余冠顯然不打算多說,「駱非,這一段日子我很感謝你的幫助,你放心吧,我會為我的女兒做最好的打算。」
余駱非聽得出,余冠似乎不希望自己在這件事情上插手,他暫時保持了沉默,轉口道:「我們這麼瞞她,可是,她真的會相信寶寶……還活著?」他的聲音瘖啞,心情無比的沉痛,寶寶可是和他生活了兩年多,比他那個無緣謀面的父親還親的。
余冠深郁地望著他,「身為一個母親,你說,她寧願選擇相信寶寶已經不在人世,還是寶寶還活著?」
余駱非不得不承認,沒有錯,沒有看到寶寶的屍體,對樊千夜來說,到底是有一線希望。
※ ※ ※
「駱非,你說的是真的?寶寶真的還活得好好的?」樊千夜在醒來以後,聽到這則消息,那慘然蒼白的臉上瞬間燦亮,馬上堆滿了欣喜的笑容,毫無懷疑,「我要去看寶寶,我要馬上去看他。」
她掀開被子要下床,被余駱非制止了,「聽我說,寶寶他……」
他望著她那雙原本空洞無神的眼,那在聽到寶寶還活著時瞬間燃起的光芒與希望,是那麼沒有懷疑,教明知是謊言的他又疼惜又心痛。
「寶寶怎麼了?難道……他還在手術室裡急救?」樊千夜緊緊地瞅著余駱非,一雙瘦弱的手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握疼了余駱非。
余駱非緊咬著牙,小心翼翼地藏起悲痛,握住樊千夜的手搖頭,猶豫半晌,他還是不忍心毀去那雙明眸裡的光芒,只好說:「你的父親來過,他幫寶寶轉院了。」
樊千夜一怔,提起余冠,她的臉上掠過一股冷然,但又急著追問:「他把寶寶轉到哪家醫院?我們立刻去看寶寶。」
她是那麼急著要去見她的孩子,余駱非的心被編織的謊言扯得一痛再痛,他緊緊的拉住她,「千夜,你聽我把話說完,寶寶是被你的父親帶走了,他怪我們沒有把寶寶照顧好,所以根本不讓我知道寶寶轉到哪家醫院。」
那張身為母親的臉龐佈滿了愧疚與自責,「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的疏忽,寶寶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但是,他沒有資格把我的孩子帶走,寶寶是我的,發生了這一次意外,我更要好好的照顧他,補償他。我去問醫生。」
「你不用問了,我已經問過……就連醫生也不知道。」痛苦一再啃蝕著他不得不說謊的心。
樊千夜攢起兩葉細眉,「我去找他,要回我的孩子。」
寶寶受著傷,身上、頭上都染滿了血的恐怖畫面,深深的殘留在她腦海中,沒有親眼看到寶寶平安,她怎麼都無法安心的,余冠怎麼可以如此狠心,帶走了她的孩子
※ ※ ※
余冠下了車,示意司機留在外面,他看了女兒一眼,便走在前頭,穿過庭院,走上階梯,進入一棟兩層樓的挑高別墅。
這裡只有一名女傭,是他昨天才安排進來的,她為他們開了門,並且對著余冠和樊千夜恭敬的喚道:「先生,小姐。」
樊千夜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不只是女傭的那聲「小姐」讓她起了疑,還有女傭從容的態度,彷彿她是住在這裡,而不是第一次來的「客人」,這讓她疑惑,同時不自在。
直到女傭進去倒茶水,樊千夜才開口,「我要看我的孩子,你帶我到這裡做什麼?」
她的寶寶不是應該在醫院嗎?為什麼帶她到這別墅來?
「坐下來。」余冠已經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他用命令式的口氣,因為不這樣,他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女兒說話,但是心裡又懊惱,他其實希望能夠跟女兒好好說話的。所以,面對著女兒,他總是不自覺的皺眉。
樊千夜那張始終有著距離的漠然臉上,還有著對她的孩子的擔憂,現在只有餘冠知道孩子在哪裡,她也只好忍下一口氣,順從的坐下來。
「我來要回我的孩子,請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她直挺的背脊還離著椅背一些距離,那坐姿,是一點也沒有打算要久坐的。
余冠還是避開了女兒的視線,那眼底迅速的匆忙的掠過沉痛,又很快的用嚴厲的眼神掩飾住內心的激動與疼惜,他掃了女兒一眼,語氣責難地說:「你是怎麼照顧孩子的,一個那麼小的孩子讓他受那麼重的傷,你有臉來跟我要回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