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不會嫁給他的,我求你,把寶寶還給我!除了婚事,你要我做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只有寶寶在我的身邊才是我最大的幸福,我不能沒有寶寶!爸,我真的好想寶寶!我求你,把他還給我好不好?」樊千夜激動地拉著余冠,手指是那麼用力,雙腿幾乎跪了下去,一雙為思念寶寶而哭紅的眼睛再次淌滿了熱淚。
余冠全身僵硬,望著乞求著自己的女兒,那寫盡風霜的老眼也隨著浮出的淚水模糊了,他緩緩地伸出顫抖的手,卻怎麼也無法安慰女兒……
余駱非緊咬著牙,走過來拉起樊千夜,目光深郁地望著余冠,「堂哥——」
余冠立刻知道他要說什麼,他搖頭,打斷余駱非的話,「別再說了,等我瞭解這整件事情的過程以後,再作決定……你先送千夜回去,我要跟方翼談話。」
「爸——」
余冠別開臉,一句話也不再說。
「千夜,先回去好了。」只有餘駱非能夠體會余冠的心情,知道他心中的掙扎與痛苦,他摟著樊千夜,將她帶離開。
方翼緊緊的握著拳頭,望著他們離開。
余冠瞅著方翼,神色轉為嚴肅,「我要知道你跟我女兒認識的經過。」
方翼緩緩的回頭,「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你要用孩子來強迫Wing結婚,為什麼要分開他們?」
余冠沉下臉,「好,今天就把話說明白。」
※ ※ ※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談,方翼把他和樊千夜相識、相愛到誤會而造成分離一一說出來。
方翼只要余冠明白,他深愛著他的女兒,三年來對她尋尋覓覓,他會努力解開她的誤會,重新索回她的愛,只要求余冠信任他,把女兒嫁給他。
余冠始終用嚴苛的審視的眼神在「評判」著方翼,直到從方翼的眼神,他毫不閃爍的目光,他堅定地誠心地表達他對千夜的真心的神色與言語,都足以讓他確信他確實是深愛著他的女兒的,他才把眼光放柔,才對他點頭。
「我能夠明白,你們相識的時間過於短暫,還來不及瞭解彼此,取得彼此的信任,才會造成誤解……我辜負了千夜她母親,這多少也在千夜的心中造成陰影,我相信她會讓自己愛上你,已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這其中也許還有掙扎,所以她才會在以為你拋棄了她以後,不肯再相信你的任何解釋……她只是為了保護她自己。」余冠感歎地說。
經過余冠的一番話,方翼彷彿也更加接近了樊千夜的心,他也漸漸明白,兩人光是相愛還是不夠的,還必須要能夠互相信任,而信任的基礎就建立在對彼此的瞭解之上。
余冠望著他,又繼續說:「那年我知道她懷孕的時候,要求她拿掉孩子,她怎麼也不肯,還離家出走,我只好請駱非出面幫忙,後來她就住在駱非那裡,幫著駱非工作……駱非一直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很清楚,在孩子未出世前,她天天都過著行屍走肉般的日子,從來沒有一天快樂過……」
方翼目光一黯,內心脹滿了憐惜和疼痛,還有更多的懊惱和深深的自責。要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吃了那麼多苦!
余冠歎了口氣,「一直到孩子生下來,千夜才重新有了笑容,她給那孩子取名……叫寶森,她說那孩子是她的寶貝,她的森林,是她的整個生命……是那孩子讓她重生了。」
「寶森……」方翼緩緩揚起嘴角,眼前彷彿浮出一張可愛的童顏,他還記得,那僅一次的見面,那孩子不怕生的對他伸出小手,要求他抱他……他望著自己的雙手,真可惜那時候沒能抱他。他現在是多麼渴望抱住那可愛的孩子啊!他活潑的兒子,他的兒子——多麼不可思議,他居然已經有了一個兒子!方翼迫不及待的望向余冠要求他,「讓我見他,我想看看我的兒子!」
余冠瞅著他,目光轉沉轉暗,神色更為陰暗,只要一想起他的孫子,他的喉嚨總是馬上哽咽,胸中壓不住滿滿的疼痛。
「那孩子……寶森他……」余冠語氣裡有無比的沉重,幾度瘖啞難言,緩緩垂下了眼光,哽咽、困難地開口,「半個月前發生一場意外……寶森……已經……死了。」
方翼眸底閃爍的期待、興奮的光芒在一瞬間凍結,微揚的笑容緩緩的褪去,全身的血液彷彿被抽光!
他猛地站起來,身體越過茶几,迅速的抓住余冠的手臂,「再說一次!」
余冠抬起蒼老、沉暗的目光,一臉淒楚的說:「寶森……已經過世了。」
方翼全身僵冷,猶如一尊動彈不得的化石,好半晌動都不動,臉上是沒有表情的表情。
「過世……過世……」那好像是遙遠又陌生的字眼,彷彿是他從來沒有讀過的詞句,他喃喃念著,腦袋一片空白!
余冠伸出顫抖的手拍他的肩膀,「方翼……」他再度哽咽,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再度無言。
他的兒子……他只有一面之緣的兒子……他甚至都還沒有抱過他……喉嚨湧上了熱辣的酸楚,方翼轉白的臉色緩緩地一層一層蓋上淒愴的痛……
他重重地往後掉坐沙發上,不知道是悔是恨是愁是痛的臉埋進了掌間,久久沒有抬起。
他甚至沒有抱過他,而機會就在他的手中溜逝,那曾經有的惟一的機會!
那微微顫動的肩膀洩漏了他的難以接受,他的激動與痛楚。
余冠靜靜的坐在對面,好久、好久都沒有再開口,那蒼老的眼神,瞅著那彷彿哭泣的抖動的肩膀,心裡也一陣酸楚了。
午後的陽光,在不知不覺間轉了顏色!緩緩地,彷彿悲愴的紅,染滿了天空。
隨著時間悄悄溜逝的,是怎麼也帶不走的傷慟。
又過了一會兒,窗外的斜陽緩緩爬進來,照出兩個悲傷的細長的身影……
「……我不得不這麼做,寶森是她活著惟一的希望,你也看到了,她的個性一向倔強,卻為了孩子可以答應我安排的相親,甚至婚姻。」余冠望著方翼,「是因為你,她才反對這樁婚事,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