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嗎?」
樊千夜從雨聲中聽見有人說話,她緩緩的睜開眼。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余駱非鬆了一口氣,隨即露出爽朗的笑容。
樊千夜的視線從這個充滿藥水味的房間移到一張笑臉上……
「你……咳……你是誰?」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沙啞了,而且還得用力說話,才聽得見聲音。
「先別管我是誰,你怎麼樣,還好嗎?」余駱非關切的臉孔湊近她,目光關注著她還蒼白的臉色。
樊千夜點頭,微蹙著眉,又勉強扯開發痛的喉嚨詢問:「這裡是醫院?」
「是啊,你倒在路上,是我把你送過來的。」他靠著床沿支起下巴,笑嘻嘻地望著她。
樊千夜怔了一下,她想起來了,她房子還沒找到……她望著眼前的男孩,他留著一頭半長的淺咖啡色頭髮,皮膚黝黑,五官鮮明,那張俊逸的臉,有著年輕的朝氣,他應該比她年輕幾歲吧。
「謝謝你。」
余駱非很快的搖頭,隨即板起臉孔教訓她,「你也太不應該了,何必要這樣虐待自己呢,就算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想到肚子裡的孩子,你不是想把他留下來嗎?」
樊千夜愣住,躺在病床上,她微瞇著失掉光彩的眼眸,蒼白的臉上浮出疑惑,「你說……什麼?」
余駱非似乎並無意隱瞞她,直接就說:「我已經跟著你一整天了,你不吃不喝,又淋雨,又不休息,實在太不懂得愛惜自己了,你知不知道小孩子差點就流掉了。」
樊千夜的眼底好不容易出現光芒,那卻是驚恐的顏色,她慌忙抓住他的手,「我的孩子……」
余駱非看見她的緊張,才握住她的手,「如果你要保住孩子,就乖乖在醫院休養幾天,醫生說你太累了,精神和身體都是。再這樣下去,也不需要逼你墮胎了,孩子自然會保不住。」
聽見孩子沒事,樊千夜的一顆心才安定下來,她抬起目光,對眼前的男孩露出戒慎的神色,「你到底是誰?」
瞧見她的戒備,余駱非輕快地咧嘴笑了笑,「我想,你已經猜到是誰找我來的了。」
樊千夜本來只是狐疑,現在更確定了,她隨即別開臉,「果然是他。」
見她沒有了下文,余駱非瞅著她,對著她挑了挑眉,「怎麼,你不問問他人在哪兒?」
「你去告訴他,如果要拿掉我的孩子,他得先拿走我的命。」樊千夜冷冷地、不帶有生氣地說。
余駱非怔了一下,他倒是沒有料到這兩人之間的敵意有這麼深,「虎毒不食子,你也不用說得這麼嚴重。」
樊千夜緩緩轉頭,深深地望他一眼,彷彿在猜測他的身份,從他的話裡透露了余冠已經說了兩人的關係,他居然會對別人說?
她別開了眼,不再追究,卻從嘴裡逸出一聲悶笑,「從血緣上說起來,他要殺的是他未來的孫子……」她目光淒涼地對上這個比她年輕的男孩,喉嚨因為用力而疼痛,嘶啞的嗓音讓她的語氣裡增加了一股絕然的味道,「我的命,和我孩子的命,有什麼不一樣?一個——咳、咳……為了門風,連自己的孫子都可以謀殺的人,你認為虎毒不食子這句話對他還管用?」
余駱非皺起眉頭,余冠到底怎麼和自己的女兒溝通的?
「算了,不提他,反正我也不準備通知他,你安心的休養就可以了。」他為她拉好被子,從椅子上站起來。
「等一等!」樊千夜喊住他,凝望他的眸底掠過一抹詫異和不解,「你說……你不通知他?」
余駱非回頭,笑著瞅視她,「難道你希望他知道你在這裡?!」
樊千夜下意識地蹙眉,注視他的目光更為不解,「你不是他的人嗎?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幫我?」
余駱非看她問得這麼直接,索性又一屁股坐下來,靠向那不太能夠完全承受他高大體格的椅背,然後燦亮的目光對上她。
「我叫余駱非,雖然小你兩歲,不過從輩份上說起來呢,你應該喊我一聲堂叔。」他暫停自我介紹,似乎在等著她喊這一聲「堂叔」。
樊千夜卻絲毫不賞臉,直接就說:「你別開玩笑。」
余駱非的期待就這麼落空,望著她波紋不興的臉兒,不死心地開始搬出族譜解釋起來,「你的祖父一共有七個兄弟,他是余家的長子,而我父親是他最小的弟弟,我可是你的親堂叔。」
樊千夜只是望著他,靜默了半晌都沒有說話。
余駱非攢起眉頭,「喂,你怎麼不說話?我可沒騙你。」
樊千夜點點頭,表示她明白他沒有騙她。
「我要保住我的孩子,所以我不能離開醫院。」她直視著他的眼睛,用她那沙啞的嗓音說。
余駱非直覺到她還有下文,「然後呢?」
「謝謝你送我來醫院。我不想再接受任何余家人的幫助,你可以走了。」樊千夜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說完,她就等著他離開。
余駱非錯愕地一愣,隨後,那張俊臉上緩緩的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好,不愧是我的侄女,我欣賞你!」
很難忍受一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男孩稱自己為侄女,還用長輩的口氣跟她講話,樊千夜終於還是蹙起兩葉柳眉。
「你害我掉了一身的疙瘩。我姓樊,跟余家的人一點關係都沒有,請你不要半路亂認親戚。」她反感地說。
余駱非抱起胸膛,「從血緣上說起來,你我的叔侄女關係是不滅的事實,你再怎麼堅持去否認它,事實終究是事實,你丟也丟不掉的,我勸你還是不要太掙扎,老實一點認了,這才是我可愛的侄女。」
一聽到他一聲「侄女」,又加了「可愛」兩個字,樊千夜隨即又抖落了滿身疙瘩。這個余駱非真是——
瞪著他那一臉爽朗的笑容,實在和他那一番老氣橫秋的話一點都不搭。莫名地,樊千夜打心底對姓余的起的反感,就是在他身上起不了作用,那道對「姓余的」高高築起的高牆,獨獨被這個「奇怪」的男孩輕鬆的給推落,望著他,樊千夜就是想氣也氣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