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月冰寒著臉孔,心裡火冒三丈。
「你畫得可真好!」她嘲諷。
晏庭筠聳肩。「好不好我不知道,袁將軍不給我畫,我只好自己模擬一幅,沒有七分像,少說也有五分吧!」同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自是錯不了的,這總值五分了吧!」
寅月狐疑地瞥他一眼,勉強相信他的解釋。「袁小姐真的生得……如畫中一樣?」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我沒有見過她本人,只見過她的畫像。不過,多少總有點像吧!」
晏庭筠笑道。
他那不在意的模樣,反倒教寅月看了難過。
庭筠堂堂一表人才,氣質出眾,溫文爾雅,自該與傾國佳人匹配才適當,坊間不也傳聞袁大將軍的女兒貌冠華芳嗎?
怎地……早知如此,當初她就不會勸庭筠娶袁家小姐了。
現在這情形好像是她害了他似的,教她愧疚極了。
他們這趟是先騎馬到黃河渡口,再乘船南下。這還是寅月第一次搭船,前幾天還頗不能適應,現在已漸漸習慣了。
「月兒,晚了,回房休息吧!」
他們在甲板上看星空,寅月一點也沒有回房的意思,雖然她實在倦得很。
「你先進去,我現在還不想睡。」
說謊!她不知道已連打了幾個呵欠了。晏庭筠瞧著她快張不開的雙眸。
「前幾天說不習慣船搖晃的感覺,睡不著;現在習慣了,還睡不著嗎?」
「不,我只是……還不想這麼早睡。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寅月隨意搪塞。
晏庭筠面無表情,深深凝視她一眼,站起身。「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寅月明顯鬆了口氣。
在甲板上又坐了會兒,直到實在撐不下去,而確定晏庭筠應該已經熟睡時,她才回房。
她連外衣都懶得脫,和衣便睡。
海浪聲、風聲,她已經習慣,還有一個她更加熟悉的聲音緩緩響起,那是她永遠都無法習慣的聲音——「別纏著我孫子……別纏著庭筠……離開他!離開他……聽到沒有?離開他……」
又來了!她捂著耳朵,表情痛苦地低喊:「走開!我沒有纏他,妳走,別纏我……」
「賤婢……他是我們晏家唯一的傳人,他必須娶一個名門閨秀,真正的名門閨秀……妳這冒牌貨,就算你教養再好,也只是一名小婢……放過我的庭筠,別再纏他……」
「不,我沒有纏他,我沒有。求求妳……走開,走開……」
晏庭筠抓住寅月揮打的雙手,喊道:「月兒,是我,別怕。醒醒,妳作惡夢了,沒什麼好怕的。」
「不……不要!我沒有!我沒有……放開我!」寅月激動的喊,同時也醒過來。雙頰濕濕的,眼淚不知何時湧了出來。
「月兒,怎麼回事?妳作了什麼夢,為什麼嚇成這個樣子?」
看著她蒼白的面孔,他憂心忡忡。
她定神,在晨光熹微中逐漸看清他的面孔。
「天亮了?」她不答反問。
「天剛亮。月兒,妳作了什麼夢?」他又問一次。
她搖搖頭。「沒什麼,已經忘了。」
她抽回被他握著的手,不自在地起身下床。
晏庭筠凝視著她,伸手為她擦乾臉上殘留的淚痕,動作輕緩而溫柔。
她全身一頓,血液迅速街往臉上,並倒退一步。
他伸手攬住她的腰,不讓她離開。「月兒,妳還要我等多久?」
他深情款款的注視令她全身發燙,彷彿被釘在地上般,忘了移動。思緒不清,連他對她說了什麼,她根本都記不起來。
他一手勾起牠的下巴,俯身印下唇瓣……好久、好久,晏庭筠才鬆開她,溫柔的雙眸仍凝視著她。
「告訴我,妳是不是經常作惡夢?」
什麼時候她的手竟攀上他的頸項?她抽回手,連退好幾步,羞憤欲死。
「出去!」
「月兒……」
「出去!我叫你出去聽到沒有?」她氣得隨手拿一本書丟他。
晏庭筠閃也不閃,任書本碰到他臉上。他仍定定地看著她。
他額頭被書本碰到,微微泛紅,她心裡內疚極了,卻仍是違背自己的心意,將他推出門外,關上門。
任憑他在外面怎麼呼喚她,她就是不開門。
她氣自己總是在他的凝望下失落了心,更氣自己找他出氣。儘管他總是待她溫柔體貼,她卻一再傷害也。
她不是故意的,但一想到自己身份不明,四年來承受的嘲諷辱罵全是因為他,她就無法釋懷。
接下來的日子,她刻意避著他,即使碰著了,也總是禮貌而冰冷。
到了江南的行館,晏庭筠吩咐道:「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寅月淡淡應了聲是。她明白,他一定是去視察他在江南擴展的業務。
真是的,他似乎忘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可是為了尋找他未過門的妻子。
也罷!她自個兒出去找便是,順便瞧瞧她當年被晏庭筠「撿」到的地方。
誰知她才跨出大門一步,便被行館的總管攔了下來。
「月姑娘,少爺吩咐過,妳不可以獨自外出。」
寅月頓了一下,他怎麼知道她會出去?
「楊總管,我只是在這附近走走,不會有什麼妨礙吧?」她客氣地說。
「這……月姑娘,妳還是進去吧!」
寅月靜默了半晌,然後微微一笑。「好吧!我進去就是了。」
年輕的楊總管鬆了口氣,這還是他第一次面對如此美的姑娘,害得他差點說不出話來。
寅月哪肯乖乖待在行館內,既然大門不能走,她只好從側門出去囉。那是她剛剛「不小心」發現的。反正她只要在庭筠回來之前回到行館,一切便神不知鬼不覺了。
這兒的環境她不熟,所以她也不打算走太遠,心想在行館附近繞一繞,有緣的話,說不定會碰著要找的人。
☆ ☆ ☆
「老三,你安排的人怎麼樣了?」
「大哥放心,他們兩個身手俐落,非常可靠,不會有人懷疑到我們身上的。」老三拍胸脯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