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聲找去,矗見溪流對岸一個女子坐在涼亭石椅上,懷中抱一琵琶,輕捻重撥,情切切意綿綿,細膩入微,意運而幽深,彈得絕妙入神,他瞇眼將女子細看了。
看清了姑娘容顏,頓覺五內轟然一響,彷彿是春雷台前的雷光乍迸,天地都要為之震動!她頭上插戴鳳釵翠鈿,一身飄逸月白衣裳,鮮潤絕艷的臉龐,黑睫簾幕般低垂著,檀口嬌艷欲滴,容姿嫵媚,體態輕盈,彷彿真仙下得凡來,他只恨背上無翅,不能馬上飛過溪岸!
那白衣姑娘緩緩抬起一張芙蓉嬌顏,忽然發現對岸有人,還是一名陌生男子,那雙秋水星眸裡霎時抹大了驚詫和倉皇,絃樂到止,手抱琵琶起身,匆匆忙忙、慌慌張張旋了身,離開涼亭去了。
「姑娘——"古縉一個飛身,行過一座拱木橋,來到對岸,那位娉婷佳麗早已沒入林間,不知去向。
「真是可惜!"古縉神色間不掩萬分惋惜,手上一支青玉長笛,以銀鑲孔,流蘇為結,蒼潤如竹,重重的拍在掌間。回想方才驚鴻一瞥,那世間再也難尋的絕色容顏,他不願就此死心,隨即導火紅林中,找著那抹白衣影兒。
行不多時,楓林中忽顯出一個禪院來,料想這荒郊野外,居住人少,那姑娘肯定入了這禪院,古縉心中歡喜,即趨向前去。禪院四周圍著高牆,中間向陽而扁八字牆門,上面高懸黑字匾額,寫著"靜心院"二字。他正欲即門,忽然門就開了,走出來一老一少兩位尼姑。
「施主,有事嗎?」老尼姑手捻著一串佛珠,臉上神色肅穆。
「請教師父,剛才是否有一位懷抱琵琶的白衣姑娘進去裡面了?"古縉拱手,舉止之間貴氣無限,光芒逼人,很少有人見到他敢怠慢的。
老尼姑見眼前這位俊美公子,只瞧他神色間流露著常人難有的自信和年輕的傲氣,身上一襲作工精細的紫羅紗袍,碧玉環正綴巾邊,紫絲絛橫圍袍上,衣著高貴,舉手投足間彷彿生就一份與生俱來的霸氣。老尼姑見多識廣,一眼便瞧出此人定是權貴非凡人物。
「施主,老尼沒有看見施主所說的人進來,靜心院裡只許女眾出入,施主在此,恐有不便,還請施主盡快離去。"老尼姑躬身斂目,也不想多有得罪。
「師父,這位施主說的一定是路姑娘——"一旁的小尼姑才插嘴,就接到老尼姑制止的眼色,趕忙收了口,低低垂下頭去。
古縉原是失望,經小尼姑一語,頓時眉飛色舞,馬上望住老尼姑,"山家人不打誑語,師父既然見到了人,為何要否認呢?"
老尼姑一個躬身,"施主,老尼正要出門,剛才確實沒有見到施主所說的白衣姑娘往外進來。"
古縉不信,目光移向小尼姑,只見個尼姑把頭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來,分明是老尼姑有意規避。
「相信師父所言非虛,那麼再請教師父,現在靜心院裡,是否有一位白衣姑娘?"他單刀直入,
瞧老尼姑如何再閃躲他的話。
老尼姑一個攢眉,只好說道:「是有一位。"
古縉欣喜,立刻追問:「是否就是這位小師父口中的路姑娘?"
老尼姑似是不思證實,小尼姑經剛才老尼姑那一眼的警告,深知自己多嘴了,一會兒還不知道要聽多少訓示呢,這會兒自是連頭也不敢再抬起來。
「師父,還望請路姑娘出來一見。"古縉手執青玉長笛,拱手一揖,雖然客氣,眼神中卻有志在必得的決心。
他這一說,老尼姑反而堅決地搖頭,"施主不必費心了,路姑娘不會見你的。"
「是的,施主,路姑娘是大家閨秀,禮教嚴謹,她與施主非親非故,不可能會見你的,施主還是請回吧。」小尼姑彷彿為了彌補方纔的失言,趕緊接著說。
古縉卻不死心,"師父,在下李瑋,非輕薄之人,無調戲之意。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天經地義,除非是姑娘已許下人,否則在下對那姑娘一見傾心,還望師父有成人之美。"
縉王李瑋,在外一向自稱古縉,如今自曝身份,只為表現一份誠心,因為他確實動了真心了。
他以為一番話能說服老尼姑,不料老尼姑卻不為所動,況且縉王李瑋,名號響亮,只見老尼姑聞言,那神色更堅定,「出家人不問世事,此乃佛門清修之地,施主請回。"
老尼姑躬身欠禮,回頭便要小尼姑關了門,彷彿改變了主意不外出了。
「師父!無給如何,我要見到路姑娘!"古縉高聲大喊,決心等在門外,苦要見到那位絕艷美女。直到日落黃昏,直到夜幕低垂,直到寒風刺骨的深夜,靜心院再無一人出來。
一向喜愛遊山玩水,整日流連花叢間,古縉自信天下美女,幾乎盡落他眼裡,卻從來不曾有一位像今日這位姑娘,在一瞬間完全收服他的心與眼,如此美人,當真千古難有。過去,他就是大意,才讓小恩人水青再也不見,今日他知道,若是錯過這一回,只怕佳人難再得。
夜深露重,卻是銀光迷人,古縉既無半絲倦意,索性坐在門外,當著一輪明月,吹起玉笛,欲借笛音,傾訴哀曲。只聽笛聲清亮仿有重氣,笛聲起處,月光生輝,星辰燦爛,曲曲情鐘,聲聲扣人心弦。
夜將盡,曉光初露,不多久.天已翻白,大地重展新色,晨曦來臨,那緊閉的兩扇門扉,砸地一聲開來,由裡面走出了昨日那位小尼姑。
「小師父。可是路姑娘肯相見了?"古縉展眉笑顏,一個大闊步便上了前去,那一身自信,一點也不染一夜無眠的疲態。
小尼姑躬身作禮,"施主,路姑娘天未亮,已由後門離去了,施主請回吧。"
「她已走!?"古縉笑臉轉為驚詫,情急伸手抓住小尼姑,"你沒有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