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蓮別過臉去,想起母親,她眼眶一陣濕熱,才出閣,便與丈夫離異,她有何顏再見慈顏?
「芮兒,從今以後,就我倆相依為命了,過去之事,如東流水,我們誰也別再提了,好嗎?」她需振作,不可再沉溺痛苦中。
「那是最好了,誰說沒有依靠,女子便不能活。從今以後,我和小姐定要把日子過得快活。」芮兒堅定他說,大有不讓那縉王瞧不起的氣勢。
路清蓮微微一笑,「山居也有野趣,遊山玩水,一向是我和你的本事,日子定不難過。」芮兒也有意要改變話題,不教路清蓮再想過去,便眉開眼笑告訴她:「小姐,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帶下山去賣的那些字畫,又教那位公子買去了呢,他似是對小姐的書畫完全著了迷呢,直誇小姐是當代才人,還說非與小姐你結識不可。我還對他說,我家『公子』性子孤僻,不喜與外人接觸,好不容易才推辭了。」
「芮兒,你辛苦了。」路清蓮神色裡儘是憐惜和愧疚。本來她也要與她一同去賣字畫,但芮兒堅持自己去,說是一人負責作書作畫,一人負責去賣,這才公平,其實路清蓮知道,芮兒是不願她拋頭露面,總是為她設想。這苦命丫頭,可憐跟錯了主子,這番吃苦。
「小姐……」芮兒心知她家小姐想著什麼,才瞪起眼兒,遠遠卻看見一人走來,教她看仔細了來人是誰,便瞠大了眼,「我的天!他居然跟蹤我!」
「誰?」路清蓮回頭過去,是一位青衣男子,頭戴黑紗唐巾,衣冠楚楚,堂堂相貌,炯炯目光,看似襟懷磊落,豪氣之人,卻也一臉和氣溫柔笑意,斯文有禮。
「在下——」
他才一作揖,芮兒便往路清蓮身前擋來,保護之意甚是明顯。「我都跟你說我家……『少爺』不想與你認識,你這人怎麼這樣不死心,還厚顏無恥跟蹤我,太小人了!」
「非常抱歉,在下燕從雲,只為實在敬服公子才華,不得已才有此下策。」燕從雲慚愧道。
「你這人實在——」
「『路瑞』,來者是客。」路清蓮拉了芮兒的手臂,阻止了她。這「路瑞」,便是芮兒改扮後的名字。路清蓮上前,雙手一拱,「在下水青,不知燕公子此來,有何指教?」
「迢迢流水青山隱。好名字。」燕從雲一臉微笑,深炯目光鎖住了「水青」,只見眉目清秀,神韻天然,丰采動人,一份嬌柔難掩,撲鼻一抹淡雅香氣,分明是柔質佳麗喬裝,當下驚奇的眼光一閃,眼神便更為柔和。更為激賞,「水青,只覺與……你一見如故,不知道我們是否可以直呼彼此的名字就好,別來客套了?」
「都給你直接喚了,才來問人可不可以,有沒有搞錯啊!」芮兒又是翻眼,又是瞪人,這人臉皮怎麼這樣厚。
「路瑞,」路清蓮一個目光又飄過去,芮兒才不甘不願地噘嘴退到她身後去。路清蓮從容回眸,「既是如此,我便喊你一聲燕兄?」
她如今是男子裝扮,若是態度過於扭捏,實在難看,所以路清蓮便也以男子身份,落落大方地回應了。
「太好了。老實說,我是商人,專買賣古董字畫,日前一見……水兄弟的墨寶,便驚為天人。光說這畫,山水、花鳥,皆天然而成,栩栩如生,彷彿真物直取入一方長絹中,人間難得。再論書法——」
「燕兄。」只聽他言裡詞間儘是誇獎,路情蓮便打斷了他,「燕兄謬讚了,實不敢當。只是幾幅餬口拙作,不值誇耀。敢問燕兄,今日前來,可是別有要事?」
如此美貌佳人,非但有才華滿腹,甚至謙和不帶驕氣,又聰慧大方,實在世間難覓啊!燕從雲心儀又折服,一時之間,把一個美人兒望得眼都癡了。
芮兒一見燕從雲凝望她家小姐的眼光,當下戒備地瞇眼,走上前去推了他一把,「喂,我家『少爺』問你有什麼事,你光瞪著她做什麼?」
燕從雲這才回了神,從容地回答:「是這樣的,在下是想,兩位居處如此偏僻之地,與其由路兄弟下山去賣字畫,不如就讓我定期前來收購,不知水兄弟意下如何?」
「這……」路清蓮一怔,料不到他會有此提議,心中馬上想到如此一來便可免去芮兒的辛勞。可回心一想,卻不願佔人便宜,先把話說道:「只怕勞煩燕兄,還讓燕兄做了賠本生意,」
「普天之下,只怕沒有些人能及得你丹青妙手,才華絕代。這一點,你就毋需擔心了。」燕從雲眼光溫柔,始終凝視那張素淨的嫩臉兒。
「我們不需要,你走吧,日後不許再來騷擾我家少爺!」芮兒就是看不慣他瞧著她家小姐的眼神,分明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早已瞧穿了她家小姐的女兒身份,假借收買字畫,有意接近她家小姐。
「路瑞,不許如此無禮。」路清蓮對燕從雲拱手,「燕兄,那就有勞你了。」
燕從雲微笑,「就這麼決定了,以後每隔三日,我便來一趟,兩位若有缺什麼,隨時可以吩咐在下,在下願效犬馬之勞。」
芮兒賭氣地噘著嘴,瞪著一雙俏眼兒直到燕從雲識相的離開。她馬上把小姐拉回了木屋。
「芮兒,你這是做什麼?」路清蓮看著她居然開始收拾行囊了,也只有一臉茫然。
「小姐,那個燕從雲已經看穿你是女兒身了,他的意圖那麼明顯,小姐難道還瞧不出來嗎,我們應該立刻離開這兒,另外再找棲身之所。」芮兒十萬火急似的,匆匆忙忙在打包行李。
路清蓮失笑,只得伸手阻止了她,「芮兒,今日不比過往了,我已不再是路家的閨女,你別如此緊張。」
全是過去養成的習償,芮兒總時時刻刻不忘路大人的命令,不讓任何男子有接近她家小姐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