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今日救的這孩子的病況,她回去後大概得休息三日……一想到師父又要深眉緊鎖,為她憂心,她又愧疚又難過,勞師父為她操心奔走,她實在不孝,還有沈婆,老人家的身子不比以前了,她實在不想讓婆婆為她擔心,可她獨佔馭石,有了能力,無法見死不救。
在師父找到她之前,她得多走幾步。如柳強撐起身子,舉起衣袂擦去冷汗……糟糕,衣服沾了血了,讓師父瞧見,他更要擔心了。前面不遠處有條河,先去那兒洗洗。
瀑布聲愈來愈近,她的步伐卻快不起來,每走一步都像拖著,好不容易靠近河了——
「啊……」舉目所見,橫屍遍野,她嚇得倒抽一口冷氣,摔倒在地!
呆坐了好半晌不能動彈,蒼白的臉色像是嚇傻了……
還、還有人活著嗎?有人……活著嗎……她一怔,猛然爬起來,又心慌又膽怯又驚亂,不敢看,卻得看、得尋,鼓著勇氣一一瞧過一片屍體……
「嗚……」有、有活口!
她趕緊回頭,循著那悶聲仔細尋找——
「啊……找到了!」
是一個少年,看起來年紀比她小一點,身上插了把刀,看得她臉色如紙……這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如柳早就忘了她剛剛才救了一個人,她是得休息過後,才能再救人的,一見到這奄奄一息、沐浴在血泊中的可憐少年,她早就忘了,她救人,是得和自己拚命的……
她用她的一雙手救了這少年,少年是救活了,她卻得她的師父來救了。
她為這一次,在床上躺了三個月,其中有一半日子都在昏迷當中,另外足足聽沈婆叨念了數十日,倒是因禍得福,她得了一個師弟,只是這師弟……
唉,別一直跟著她就好了。
第一章
「謝謝、謝謝!謝謝女菩薩救命大恩!小人給您磕頭!給您磕頭……」
眼看著那迎風飄逸的身影都走遠了,小兄弟還是不停的對地點頭,都把額頭磨破了還滿心感激不停止。蒙面的無名女菩薩,早在三年前就救過自己一命,今日還救了祖母一命哪!真正是女菩薩呀……
如柳趕緊走,她再不走快一點,都要留下來幫那小兄弟治那磕破的額頭了。都說了她不是女菩薩,怎麼總是說不聽呢?礙於師父的交代,她又不能說出馭石的秘密,唉,她只不過是一個年二十三的斷掌女,就連她娘,也在她六歲時被她剋死……
終於走出那戶人家的視線,她終於站不住坐了下來,她喘吁吁,面紗底下一張臉兒蒼白如紙,額冒冷汗,「老毛病」又發作了……一想到那承襲了沈婆的本事的師弟又要叨念不休,她不覺柳眉深顰。
仰天一瞥,滿天灰雲舞動,彷彿隨時都會下起大雨來,一連幾日,在過午就會開始下雨,一直到傍晚雨勢才歇,她低頭瞅著衣袖上的血跡,微微歎一口氣,到傍晚,師弟就會出來找她了,她還是先將血跡洗乾淨,趁著下雨前,趕緊避雨去。
前面不遠處有條河,去那兒洗洗。
她取下面紗,瀑布聲愈來愈近,她的步伐卻快不起來,每走一步都像拖著,好不容易靠近河了,眼前的景色卻晃了起來……糟了……糟糕……她得在昏迷前先把血跡洗去啊……否則師弟尋著她時就慘了……
※ ※ ※
流水潺潺,青木圍繞,三年前染遍此地的血跡與慘況,早已在歲月裡洗淨……一雙深沉孤獨的黑瞳,注視著遠方不知名的地方,動也不動,已經有兩個時辰了。三年了,父親與一雲鏢局的一票兄弟慘死在此,他花了三年的時間尋找仇人、佈局、下手,終於在昨日逮住犯人,為他們報了仇……黃泉有知,可以安息了。
他捧水洗了把臉,抹去疼痛與哀傷。回去後,他還得管理整個「過雲莊」,他不能讓任何人看見他的軟弱。
直起身,回過頭來,雲天駻看上去高大勇猛,粗壯威武,剽悍的表情給那張過於好看的臉添了幾分不善的戾氣,要嚇人,是夠了,只是可惜了一張難得的上天之作。
有人!
雲天駻眼光瞟去,準確掃向發出微弱聲音的方位,一躍而飛上高樹遠望,一個白色丁點,仔細一看,是穿白衣的身影……女子?——倒了!
他立時飛縱而下,幾個迅速移步,登時來到女子身旁。
低頭凝睇動也不動的身子,濃眉蹙起,此女子一頭長髮遮去容顏,這身月白衣裳的質料上等,不該是附近村姑的打扮……
疑有詐,他立在一旁查看了會兒,出其不意點住她穴道,令她即使耍詐也動彈不得,這才扶起她——
他猛然一驚……好輕的身子……姑娘家都這麼輕?
撥開她的頭髮,他的目光停在她的臉,更深的驚訝——不,該是驚艷,他的神色不自覺流露深深的驚顫,為這麼美的一張臉兒讚歎……雪白如透的肌膚,精緻如雕的五官,柔美的小臉兒還不到他一個巴掌大,黑亮的長髮如絲,纖細的肩膀、柔軟的身子,彷彿他稍一用力即會將她掐碎似的……
……是師弟來了嗎?如柳努力掀開眼皮,卻只能勉強撐開一條縫,她集中目光……不是!不是師弟……這人……不曾見過……
他瞇眼,瞅著她眼露驚恐,似要掙扎卻動彈不得,芙蓉臉兒上出現更深的慌亂和驚怕……她臉色蒼白,冷汗涔涔,不似有假,他抓起她的手……纖細柔荑,柔若無骨,果然不是練家子;他摸向她的身……她身上除了一塊玉珮,就只有一個白色小瓷瓶,裡面只有一顆褐色丸子……他暫時收起那顆藥丸。
若她是個用毒之人,這也許就是他的解藥了。希望她不是他的仇家派來的殺手,她的腰可真細,他這粗枝大葉一不小心,當真就會將她折斷了……真不可思議!
他在她的身上點了兩下,解開穴道,「姑娘,你哪裡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