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大小姐?」
容容小心翼翼地搖晃著大小姐的肩,她才悠悠轉醒,打了個特大的呵欠,睡得腰酸背痛,而且每天早上都得來一回,真累人!
「大小姐,你看今天的裝,合不合意?」
花大小姐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她最討厭照鏡子了:「我不喜歡看到鏡裡那個自己。」旋個身子就站起來,伸個大懶腰。
「為什麼?」容容不解地問,大小姐天生如花似玉、嬌巧玲戲,是個人見人愛的可人兒。
「瞧我那張臉,唉——太像女人了!」她攏攏衣衫,又學男人那樣拂著衣袖,一派瀟灑。
容容吃吃笑著:「大小姐本來就是個女人,長相當然像女人啊!」一邊開始替自己換裝,她也得配合大小姐的男裝身份,扮成小書懂。
「我就是討厭當個沒出息的女人!」她很滿意地轉個身,「當男人多好啊,我看以後晚上就這身裝扮睡覺吧,省得你每天要忙個老半天,我累你也累的。」
「那怎麼行?!胸口綁成那樣很不舒服的。」
她試著吁口大氣:「是有點緊——沒關係,我挺得住。」她改以小口喘息,轉身走出房門。
每回一穿上男裝,她就覺得清爽自在,只是用布綁住胸口,這點小小的犧牲算什麼?她恨不得那兩團肉消失不見最好。
晃到了廳堂,見爹正喝著熱騰騰的參茶。
嘴裡含了一口熱茶的花老爹,見女兒又一身女扮男裝的怪模怪樣,火氣一上來,鼻子就嗆著了。
「爹,這茶要是太熱了,您就別勉強喝,免得燙了舌!」
她皺著眉心,大咧咧地奪過花老爹手裡的熱參茶,二話不說,一個仰頭,咕嚕一聲,但見那杯熱呼呼的參茶全被灌進她的喉裡。
「哇很——」她大口一呼,「真舒暢啊!」
花老爹目瞪口呆地看著女兒猛地一口氣喝下那杯蒸氣氛紅的參茶:「蝴蝶啊,你就不怕燙舌嗎?」
「爹,你女兒練過吞劍呢!」她得意洋洋地抬著下巴。
花老爹嚇得「花容失色」:「你……你……吞……劍……」抱著胸口,呼吸有點急促,他的心臟本來就不強,又加上常被女兒氣得半死,早就禁不起驚嚇了。
花蝴蝶看爹一副快不行的模樣,才說:「騙你的啦!」她其實是氣爹重男輕女,哥哥明明沒什麼本事,卻替他買了個捕頭的差事,她十八般武藝雖然沒有樣樣通,但起碼也通個八九樣,卻在老爹大人「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最高原則下,她啥事也不能做,只能窩在家裡孵蛋,真是沒天理。
「你……」花老爹又被氣到了,一口氣差點嚥不下去。
「咦?!老爹啊,怎沒見你那個沒出息的兒子?還沒起床啊?」
他這個女兒像個管家婆似的,說話又沒大沒小,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性子,有什麼事看不順眼,一開口就能氣得人頭皮發麻,否則他怎會才五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卻像六十好幾的糟老頭,全是拜這個寶貝女兒所賜。
「他還在睡覺呢,你別去吵他。」
她就是氣爹爹那般寵愛兒子:「太陽都曬屁股了,還在睡大頭覺!他沒聽說過一句話叫「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嗎?」那個小腦袋瓜一兜轉,又回過頭來教訓起人了。
「哎呀!爹,這就是你不對了,誰叫你給自己的兒子取名叫花「蜂」,老是被人譏笑為「發瘋」也就算了,那「蜂,字擺明了是只昆蟲,如果大早起床鐵會被鳥給吃掉的——」她好整以暇地建議著,「爹,索性你就給你兒子改個名,叫「花鳥」,這樣他才會早起。」
其實,她也很不滿自己的名字,都怪爹,財大氣粗,卻沒啥學問,給她取個什麼花蝴蝶的爛名字,太女性化了,一點也不雄壯。若要她選的話,她比較中意老虎,曖,花老虎,這名號挺唬人的,又夠威猛!
花老爹直歎氣,幸好蝴蝶她娘走得早,否則家裡有兩個管家婆,兒子沒「發瘋」他倒先瘋了。
「蝴蝶,你別這樣數落你哥哥,他是因為昨幾個深夜時被縣老爺叫去臨時升堂,五更天了才回來,一夜沒睡呢!」
「反正你就只疼那個寶貝兒子,就算他放個臭屁,你也說是香的。」她老早就心理不平衡了。
「沒的事,你是爹的女兒,爹也疼你。」如果她乖巧一點、正常一點,他會更疼她。
花蝴蝶壓根兒不相信:「是嗎?那你什麼時候也幫我找個差事做做?」她的性子就是閒不住,更不喜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在家裡當廢人。
花老爹當然不同意女兒成天在外拋頭露臉:「姑娘家做什麼差事?!好好待在家裡,等爹幫你找門好親事,那才是正經。」
「啊——哦——」她早知道重男輕女的爹爹會如此說了,這套話她從小聽到大,不新鮮了,老實不客氣地張大了嘴巴,當著爹的面,打個呵欠,擺明了忽視不從,外加不甩、不屑那樣的「正經」。
唉,同樣是姓花,同樣不幸生為女兒身,為什麼命運就差那麼多?別人能代父從軍,不讓鬚眉,光宗耀祖,她卻連個詔安縣也沒離開過,唉!真怨歎啊!
花蝴蝶說的人正是她這輩子最祟拜的偶像——花木蘭。她好羨慕人家的「木蘭無長胸」,那樣扮起男裝肯定方便又無障礙,不像她胸前那兩顆圓滾滾的肉球,真是「橫看成嶺側成峰」的壯觀。每次出門前,她便要叮嚀容容多綁幾圈,但還是有點藏不住,真是礙手礙腳,最後她想了一個妙計,每日的三餐裡,她只吃飯不吃肉,幫胸前那兩團肉減肥,應該會有效吧!
反正想讓爹爹替她謀個差事做,是絕無可能的了,只有自求多福自己找事做了。
「花老爹,你年紀也有了,別到處亂跑,好好在家裡待著——」她倒反將了花老爹一軍,「我出去一下。」
花老爹想拉也拉不住那個像蝴蝶一樣翩翩飛去的女兒:「你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