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房間,躲進被窩裡,只覺得渾身發冷。
高三第一次的複習考,她缺席了,燒到四十度,整個人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爸媽還以為她是因為熬夜的關係才病倒的。
在昏睡中,她夢見和夏霖兩個人仍在走著,前面是一條走不完的路。
病好了之後,她才想起來那夜竟忘了問夏霖來找她做什麼?只是那樣性格的人大概也不會說吧。
她不是喜歡他,也不是不喜歡他。
☆ ☆ ☆
複習考完恰逢週末下午,猴子來家裡探望她,捎來老師和同學們的關心。
「小築,侯敏來看你了!」媽在客廳裡喊著。
她雖然已經退燒了,但仍覺得渾身沒力,只想懶懶地躺在床上,神遊於太虛之間,不想起來,直到聽見客廳裡媽在問猴子。」候敏啊,你前天晚上那麼晚了還打電話找小築,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她嚇得連忙從被窩裡跳起來,在猴子還沒揭穿她的謊言之前,衝到客廳去把猴子拉進她的房間,當場惹得猴子莫名其妙。
「欽,小築,我前晚有打電話給你嗎?」兩人經常在電話裡聊天,所以一時也記不太清楚了。
「我忘了。」她就順勢一推。
候敏是個不喜歡用腦的人,聳聳肩。
「我也忘了,」反正她們哪天不通電話呢,又不是什麼重大的事,忘了也無所謂。
經過這麼一陣緊張,路小築的精神倒是提振不少,腦子也開始運轉了,第一個閃進腦海的人,居然是昨天凌晨跟她走遍整個城市的夏霖,搖了搖頭,卻甩不掉那個白色而憂鬱的身影。
猴子拉過書桌前的椅子,反轉過來跨坐著,大剌剌的。「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去PUB玩一下呢?」
因為發燒生病沒能參加第一次的複習考試,已經夠自責了,哪還能去pub逍遙呢?
「不想。」路小築拿出書本來,自我安慰一下。
猴子不死心地繼續引誘她。「那家pub有樂團喔!」
她還是很堅定地搖頭晃腦,不受引誘。
「算了,既然你不想去聽熱音社的第一次處女秀,我自己去嘍。」說著起身要走。
「等一下!」她拉住猴子的手。
猴子胸有成竹他說:「嘿嘿,我就知道你想去看我老哥!」
她隨手抓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快走啊!」
「哇,這麼急著看我老哥啊!看來你是真的愛上他嘍!!」猴子嘲譫地說著。
她未置可否地拉著猴子走出家門,外表氣定神閒,內心卻波濤洶湧。
其實,猴子猜錯了,她想看的人不是侯亞農,而是夏霖。
她不是愛他,也不是不愛他。
☆ ☆ ☆
那問pub位於T大的附近,以前逛街時常經過,卻從沒進去過,這回卻專程而來。
週末的午後,外頭陽光艷艷,pub裡面陰暗幽微,適合夜行動物在白天出現的好場所。台上一位女歌手,拿把吉他自彈自唱,神情愉悅,音樂果真是娛人又娛己,唉,如果她也能那樣彈彈唱唱該多好。
在黑漆漆的空間裡,唯有靠角落裡的昏黃燈光,發出微弱的光線,引導她的視野。黑白兩色既是對比,那麼他如果也在這裡的話,應該不難找到。
她有意無意地搜尋著,很隱晦地抬起眼角餘光掃瞄著,不把想見他的心緒表現得大過熱切,萬一不巧被他撞見,自己就輸了。
「你別找了,」猴子又來逗她。「我老哥他們在那邊呢!」指向吧檯的位置。
她的眼睛像一束聚光燈般投射過去,沒錯,樂團的人都在那兒,侯亞農、豆子、Kevin、小丘等或坐或站地倚在吧檯邊,但是獨缺夏霖,她的眼神黯淡下來,這麼重要的時刻,他怎會沒出現呢?也許他只是剛好離開一下而已,比如去洗手間之類的。她也心裡揣測著。
「老哥,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上台表演?」這是熱音社的樂團首次登台做業餘的演唱,候亞農等人很平常地將它當做是全國比賽的練習而已,但猴子倒是緊張得好像她也要上台似的。
侯亞農先對她微笑致意,他大概也以為自己是來看他的,「下一場。」回答過猴子後,站起身來空出位置,將她拉過去坐著,而他就挨在她的身旁,手也搭在她的肩上,那模樣看上去應該稱得上「狀似親密」吧。
然而,這般親密的接近,卻令她渾身不自在,有意無意地藉機閃躲侯亞農的「關照」,她並不是討厭侯業農,只是不想讓夏霖回來時剛好看見。
台上的女歌手唱得如癡如醉,台下的人,有的專心聆聽,有的忙著聊天,有的在發呆,像她。等了一會兒,夏霖仍然沒有回來,她開始不安地張望著。
「在找什麼?」細心的侯亞農注意到了。
收回急切的眼神,斂著下巴,裝成沒事人。「沒有啊!」
「在找夏霖嗎?」候亞農一提到夏霖,她像被看穿心事般,窘得不知如何回答,一時之間沒有注意到其他的人原本興奮高亢的情緒忽然都低沉下來。
從一進pub嘴巴就沒停過的猴子,這時才住了嘴,瞄一下周圍的人,才想起什麼似的。「對啊,夏霖呢?怎麼沒看到他?」
大家都選擇沉默,沒有人願意回答,好像夏霖是個陌生人。
敏感的她,已聞到空氣中飄浮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惶惑不安的眼神凝視著侯亞農要答案。
一口威士忌下喉,如烈火般的酒液燒燙著全身,候亞農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直直地盯著她看,彷彿只說給她一個人聽。「夏霖的父親前晚去世了。」
站在她旁邊的猴子驚喊一聲。「啊!怎麼會這樣?」
她則在心裡嗟歎,這是她第二次聽到夏霖的父親,記得不久前在熱音杜時,才聽他們說,他父親生病而已,怎麼這麼快就……是什麼疾病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能終結一個人的生命呢?
向來話不多的小丘想起了一件事。「有一回,夏霖的皮夾子掉了,幾天後被送回來,皮夾裡的錢都不見了,只剩下身份證和一張女人的相片,他居然說:『幸好,相片還在』,當時,我就問他,相片裡的女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