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猴子很緊張地追問。
她心裡想著,比金錢還重要的女人,大概是他的女朋友吧!
小丘沒有八卦的語氣反而多了分辛酸。「相片裡的女人是夏霖的母親,他母親在生下夏霖不久後,便傷心欲絕地離開他父親了,從此音訊杳然,當時我以為他的父母感情不睦,但是夏霖卻語帶自實他說:『我母親之所以離開是因為我這個兒子。』我再問他為什麼?他卻不願再說了,」小丘歎息著。「我永遠記得那天夏霖臉上的憂傷。」
「現在連唯一的親人也走了,他一定很難過——」猴子說著說著眼淚險險要流下來。
是啊!夏霖一定很難過。路小築的心情也陷入感同身受的哀戚之中。
小丘幽幽他說:「夏霖就是這樣,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說,全悶在心裡苦自己,前天晚上還失蹤了一整夜,不知道跑去哪兒?」
小丘的聲音由遠而近地飄進她的耳窩裡,他好像說到夏霖「前晚失蹤了一整夜」的話,前晚?!
kevin反問小丘:「在你最難過的時候,會怎樣?」
小丘毫不思索地回答:「當然是去找最能安慰自己的人。」
「我想,前晚夏霖大概也是去找最能安慰他的人吧!」候亞農拍拍猴子顫抖的肩膀。「別哭了!」
她的瞳孔忽然散開來,找不到焦點。她的心,霎時間怦怦作響,如雷擊般,一股痛,爆炸開來!
前晚,他來找她,兩人走遍了整個城市,他卻什麼也沒跟她說——他存心不讓她知道,不讓她安慰他的慟。
那個自娛娛人的女歌手終於下來了,路小築淺薄的眼眶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一眨眼,臉就濕了。
不知道侯亞農他們什麼時候上台了,低啞的嗓音哀哀唱著夏霖所寫的那首情歌,此刻聽來格外催淚。
淚水在溫醇的旋律中盡情潰堤,她不是同情他,也不是不同情他。
第五章
夏霖的父親公祭那天,是她第一次看見夏霖穿著白色以外的衣服,那一身的黑衣黑褲,顯得觸目而驚心,那樣的黑,恍如暗無天日的宇宙,找不到黎明的出路。
來參加公祭的人不多,稀稀落落的,很冷清,而答禮的家屬只有他一人,孤單的身影,落寞的神情,比平日更形憂鬱,此時的她,忽然很想走過去挽著夏霖的手,陪著他向前來拈香的人們答札,她不想讓夏霖覺得自己是孤獨無依的存在著,然而自己終究是個外人,即使在他人生最難承受的的那一夜裡跑來找她,她仍覺得無法走進夏霖的內心世界,只能站在門外心疼他。
隔天下放學,她騙母親要去圖書館有書,實則迫不及待地跑到夏霖家裡。
「怎麼來了?」守靈期間所蓄長的頭髮和鬍子,使他看起來更頹廢,連聲音也沙沙的,失了魂魄一樣。
她沒回答,明明心裡焦急著想來看他,卻硬是不願說出口。見他一身穿戴好像要出門。「你要去哪兒?」以前自己總是大裡大氣不管橫堅地和他說話,現在卻小心翼翼的對待,又怕會礙著他的生活步調,唉,好個矛盾的心態。
「去找你。」他說得那麼雲淡風輕,好像那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明知她喜歡的人是侯亞農。
他是那麼在意她的嗎?眼眶開始積水了,以前為何沒注意到夏霖對自己情深呢?她開始責怪起自己的粗心。
不用找了,她已經來了,只是——「找我做什麼?」她只跟他一起走過城市的街道,其他沒別的了,沒想到兩人的關係竟是這般淺薄得可憐,即使要談情說愛都不知從何處著手。
「你想做什麼?我都奉陪。」陌生似乎只存在她的心裡,他並不做如是想。
環顧他所居住的家,一個人住一間屋子,少了點人氣,蒼自得很。
「去看電影吧!」她提議著,至少電影院裡人多氣旺,他該去沾點人氣的。
電影看了一半,耳畔傳來一陣陣規律且微弱的呼吸聲,斜過臉去看身旁的人,夏霖竟不知何時睡著了。
望著那麼高長的身體蜷縮在一張狹小的椅子裡,侷促的手腳就算沒處擺放,也未越過雷池一步來侵犯她的領地,寧願委屈地將自己塞在小空間裡,也不吵她看電影的興致。他真的純粹是陪她來看電影的,自己卻不看,既然這樣何必來呢?她心裡頓時脹滿一股氣,衝出座位,由黑暗不見五指的電影院裡跌跌撞撞地走出來。
窄廊上,昏黃的燈光一照,淚被逼出來,想到自己將他丟在黑暗且陌生的人群之中,是他最怕的孤單啊。
淚擦乾,再走回去,坐下來沒多久,他醒來了,問她:「去哪兒?」
「上洗手間。」
「嗯。」他伸過手來握住她的,沒看見她哭紅的眼。
電影散場時已無公車可坐了,夏霖便從戲院一路陪她散步回家,在星光下聊著方纔的電影情節,高談闊論的人大多是她,夏霖總是在一旁凝神聆聽。深夜的城市,無車無人,整條街道都是他們的。送她回到了家門時,夏霖才自己走回去,每次看見他離去的背影,就會有股想掉眼淚的難過,好像他會就此遠去。
後來,他便常常約她一起去看最後一場的電影,問他為什麼?他說:「那樣的感覺很接近愛情。」她聽了眼睛一酸,儘管他從沒說過愛她。
那次之後,兩人開始要好起來,整個寒假都膩在一起,把聯考和侯亞農都拋到九霄雲外。
男生很少像他那麼細心的,很多事情他沒去做,讓人以為是他忘記了,然而絕不是。
期末考的最後一天,夏霖意外地出現在學校門口。「你怎麼在這兒?」她一愣,閃爍的眼神遮不住興奮,怕週遭同學的眼光,更擔心被猴子看見了。
夏霖沒回答,挽著她的手就走,那樣的自然,好像她的手天生就該長在他的臂彎裡。
「喂,你要帶我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