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熏雅羞得耳根子都紅了,轉開臉。他放開手,含笑說:「我等你,好不好?」
她沒有回答,看了他一眼,跑著回家了。
牧千里呆立當場,帶著微笑,癡癡傻傻的微笑,久久不動。
「回眸一笑百媚生」,他親眼見到了,那回眸一顰一笑,讓夕陽也遜色了,如此不經意邀來的美麗令人難忘。
他欣喜若狂,很想對天大叫大笑一番,感謝上天的恩寵。她沒有忘記他!沒有拒絕他!這證明她對他存有好感。
或許,女孩正為他不辭辛苦的找到她而感動著,只見她一雙明眸清澈如鏡,帶著童稚未眠的純真,眨也不眨的反射出她真摯不欺的靈魂。
他愛她!他愛她!
雖然有關她的一切,他只瞭解某些片段,卻感到莫名地安心,他自信不難捕捉她的過去、現在、末來,有關她的全部他都心甘情願接受,並感受這種接納、擁有,乃無比的幸福。
他不曾被任何人真正愛過,也不曾真正愛過任何人,直到今天,直到此刻。
他的父親牧萬才,標準的市檜,事業至上,餘暇自有不少女人投懷送抱,愛情二字,他連掛在嘴上都不屑。他的媽媽魚蓮施,只是受牧萬才寵愛的女人之一,她這一生最大的事業就是忙著討好牧萬才,以期有朝一日被擢拔為正妻。牧萬才的元配是富家千金,不知何故一直不孕,然而牧家能有今天全賴她龐大的陪嫁資金,牧萬才對她敬重有加,直到年過五十牧夫人尚無子息,才正式收養牧千里,過繼在牧夫人名下。當然,在這之前牧千里也一直受到很好的照顧和教育,然而正式被收養後,他才真正感受到他是牧萬才的兒子,開始出現在社交場合,接受繼承人的特殊教育,被送出國留學,有了高人一等的優越感。自十五歲至二十一歲,由牧夫人陪他出國求學,在他身上花的心血比魚蓮施還多,可是他心底明白,牧夫人這ど識大體完全是為了牧家,為了牧萬才,而不是因為他牧千里這個人。
牧夫人去世五年,牧萬才一直沒再婚,受他寵愛的幾個女人使盡渾身解數的討好他,無非是想登上牧夫人的寶座。魚蓮施一心想「母憑子貴」,認為自己最具資格,不時慫恿千里向父親提起,而且愈來愈掩飾不住她的渴切與貪慾。
牧千里不禁自問:我只是媽媽晉陞的武器吧!
牧萬才創立千里集團,又將兒子命名牧千里,可見他對千里的鍾愛,但鍾愛的背後是期待與掌控,他絕不容許兒子背叛他的期待,跳脫出他的手掌心。
即使如此,牧千里仍願盡全力一搏,他寂寞的心渴望得到真愛的充實,他渴求一個有情有愛的婚姻!不再甘心娶一名有錢卻注定貌合神離的妻子,再傚法牧萬才或於守界一樣向外尋求別的安慰。
這對他和於聆春都不公平。
※ ※ ※
回家之前,他將大鬍子撕去,心想於聆春應該會待到散會之後,正打算先洗個澡,再好好想一想明天的計畫,不料於聆春已怒氣衝天地等在房裡。
「回來了!這ど早,我還以為必須等到半夜才見得到你的人。」她氣極反諷,字字帶刺。「今天可出盡風頭了,代表千里集團的牧千里,『嘉陽廣場』的大股東之一,在開幕酒會中途就待不住地開溜,出去私會女人!」
「你跟蹤我?」他心狂跳,又驚又怒。
「我才沒那個閒工夫!多少人親眼目睹,你跟霞雨兩個人躲在角落有說有笑,隅隅私語大半天,然後兩個人一起從側門開溜。牧千里,你究竟將我置於何地!你知不知道,這輩子我第一次被人以同情的眼光注視,那種同情比譏笑更傷害我!」
「我跟霞雨?」他作夢也沒想到會陰錯陽差的造成這種誤會。
「我真恨自己引狼入室,雖然我看不出霞雨有哪一點勝過我,但顯然你已被她迷得神魂顛倒,連顏面也不顧,拋下眾多商界好友,兩人出去私會!你們羞不羞!羞不羞!就算你忘了今天這個日子有多重要,難道你連自己已經有未婚妻的事也忘了嗎?」於聆春的手緊緊按住胸膛裡那一顆被嫉妒啃噬的心,感到無比的痛苦,但她絕不肯認輸哭泣的,即使痛苦得恨不能把身上的肉一片片先撕下來,她也要站挺身子為自己奮鬥,反擊回去!
「我今天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不要癡心妄想一夫二妻,即使魏霞雨是我的表妹,我也絕不跟別人分享丈夫,更不可能解除婚約成全你們!」她嫉妒,她詛咒他們。「你到底看上她哪一點?她母親一輩子都是個寄生蟲,她也一樣,全是仰賴我於家而活的,看上她,看上一個寄生蟲,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
「好處?」他心中想的全是熏雅,不由被她所激怒。「你所有的感情全是以『好處』多少在衡量的,是不是?你看上我,與我訂婚,也是因為我能為你帶來不少好處,如果今天我不是牧萬才的兒子,你連看也不會多看我一眼,對不對?我很高興你這ど坦白,卻忍不住要懷疑,你真懂得感情嗎?你心中真有愛嗎?」
「我愛你!我愛你啊!」於聆春不願受冤,大聲喊道。
「你愛我能帶給你的好處!」
「不是的,千里,你不能這樣曲解我……」
「話已出口,你收不回去了!」
牧千里粗暴地推開奮力想挽留他心的女人,生氣地說:「我馬上跟你解除婚約!不是因為霞雨,純粹為了挽救你和我的未來。現在,請你出去!這是我的房間,沒有主人的邀請,不要隨便進來。」
於聆春的雙手停留在半空中,可憐兮兮的手勢彷彿想擋住他的去路。牧千里再次以懾人的眼光無情地撕裂她的心,毫不留情的兀自走進浴室,沒有一絲抱歉!他確是冷酷又薄情,一生只能付出一次真愛,那些不幸愛上他而得不到他真愛的女人,只能在內心深處痛苦地飲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