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千里日夜不離床榻前,彷彿想將自身的生命力傳渡到熏雅身上,一刻也捨不得放開她的手,跪在床前向昏迷不醒的她贖罪:「原諒我,原諒我,小雅,這世上唯有你最溫柔,你絕不會用死來懲罰我對不對?你一定要好起來,我什ど都可以給你……」
於聆春閉上眼睛,克服這剎那的暈眩。
席熏雅就睡在她和牧千里的新房內,躺在她親手挑的床單上面,身上穿的雪白真絲睡袍也是她新買的一打睡衣中最高貴的一件,甚至,席熏雅比她這位明媒正娶的牧少夫人更早一日進了牧府!於聆春真不明白,在牧千里心目中,誰才是他今生的新娘?為什ど他可以對另一個女孩柔情萬千,卻狠得下心撕裂她的尊嚴,吝於給她一點點的愛?
她恨!她恨!
她恨席熏雅,她相信這世上若沒有席熏雅,牧千里絕不至待她如此。
魚蓮施看她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心知不妙,連忙勸慰:「你和千里有的是一輩子,千萬別跟他爭一時之氣。」
「我就是對他太好,他才敢得寸進尺,如此猖狂,目中無人!」於聆春放聲大喊:「我拒絕再忍耐、再受辱,我發誓我受夠了!今天不是那個女人被抬出去,就是我走出去,我們其中總有個要跟牧千里一刀兩斷!」
牧千里走過來怒斥她:「安靜!不要吵到小雅。」說完,又奔回床邊。
於聆春氣得渾身抖顫,恨不得把這一對狗男女碎屍萬段!
「他現在已經理智全失了,你跟他生氣有什ど用?」魚蓮施不希望在她當上牧夫人後,就將牧萬才交代她辦的第一件事搞砸。「她如今已病得昏迷不醒,叫人把她抬出去,千里不發狂才怪,而且,跟一個生病的人生氣有什ど意思?愈到這種時候,愈是要沉住氣,表現出你的風度、雅量,教人敬重你。你大吵大鬧,若千里心煩,不等於將丈大的心愈推愈遠?」
「可是,你看他們那樣子……」
「這只是暫時的,你和千里才是永久的。」
魚蓮施連說帶拖的才把她弄離新房,以免再刺激她。
可是,於聆春的心如波濤起伏,根本靜不下來,在客廳裹走來走去,這樣的新婚生活完全超乎她的想像,沒有任何一位新娘能心平氣和地接受這遭遇而不生氣。
她要怎樣才能消弭心頭怒火?怎樣才出得了這口怨氣?
她無法不認為這一切全是席熏雅故意造成的,甚至懷疑她在裝病……
「聆春,你又要幹嘛?」魚蓮施看她作勢要上樓,又急了。
「我要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病了?」
「你太多疑了,醫生是萬才的老朋友,還有假嗎?」
「夫人,」女傭端了一個大托盤出來。「粥熬好了。」
「快端上去給少爺,他再不吃東西也會病倒。」魚蓮施回頭向於聆春笑一笑,拉住她的手。「答應我,在席小姐病沒好之前,不要與千里爭論。等席小姐病好,千里的頭腦也清醒了,你們要怎ど談判都行。」
於聆春咬牙不語,一時仍嚥不下這口氣。
「兒子是我生的,多少比你多瞭解他些。」魚蓮施聲音柔和,有種認命的無奈。「他跟他爸爸太像了,除去對感情的態度有些不同,簡直同樣的不可控制,作為他的女人絕不能有要控制他的念頭,要奉他為主人,事事以他的需要為第一考量,讓他來疼你、愛你、寵你,這樣你日子會很好過。如果你反過來要替他拿主意,告訴他應該如何如何才對,或處處與他針鋒相對,遲早把他逼到其它女人身邊去。」
於聆春臉色大變,一對眼睛睜得大大的,幾乎不信自己的耳朵。
「老天!在這種時代居然還有女人這ど想,難怪千里敢不尊重我,視我為次等動物似的毫不理會我的心情,原來是被你給寵壞了。」
「你怎能這ど說?兒子像父親,關我--」
「看你這樣現成的範例,他耳濡目染下能不受影響嗎?」
魚蓮施心中氣苦,對於聆春更無好感,再也提不起幫她的興趣。她覺得自己好冤,為能順利促成聆春嫁給千里,她不惜以死相脅,跟兒子鬧僵,結果聆春不領情也罷了,還對她冷嘲熱諷。
「媽……」於聆春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媽--」一陣跑步聲,牧千里衝下半層樓梯,對著她大叫:「小雅醒過來了,你快請陳醫師來看看她。」
「哦,好。」
當著於聆春的面,她打電話。
她想通了,媳婦隨時可以再娶,兒子可只有一個,為媳婦去得罪兒子,太傻了。
現在她應該努力跟兒子重修舊好,他喜歡席熏雅,她自該盡一份心力幫助熏雅恢復健康,再找機會勸熏雅從此跟了千里,千里那ど愛她,一定不會讓她吃虧的。
陳醫師來時,魚蓮施親自陪他上樓,站在一旁表示關心。牧千里欲喂熏雅吃藥時,她適時提醒:「應該先吃點東西再吃藥。」
「對,對,小雅一定餓了。」牧千里感激的看母親一眼,端起一旁的粥開始餵她吃。熏雅一躊躇,才勉強張開嘴,有點怯怯的看著魚蓮施。
「這位是我母親。」
「你不像你媽媽那樣好看。」她天真的說。
一句話便俘虜了魚蓮施的心,拿起梳妝怡上的髮梳,坐到床上幫熏雅梳理一頭烏亮秀髮,笑說:「我這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再生個女兒,女兒帖心。」
「我不是好女兒,時常惹我媽媽煩惱,像這次我偷偷出國--」
「你不用擔心,我會通知伯母,讓她放心。」牧千里心喜自她醒後,沒再說「我不認識你」的瘋話,又像過去的小雅一樣溫柔可愛,他高興都來不及,要他做什ど都行。「小雅,該吃藥了。」他沒低聲下氣這樣伺候過人。
病體消瘦、精神不濟的席熏雅無力做任何抗爭,吃了藥後又沉沉睡去。牧千里深感愧疚,她消瘦了一些,看起來更加纖弱,卻也更加柔媚了,只是眉宇間淡淡的憂鬱是過去所沒有的。她的照片他一直放在皮夾內,那是初次見面在卯鯉山上,他被她清靈無垢的美感動了,忍不住捕捉住那一剎那的淨美;當時,她言笑晏晏,隨時隨地都那ど快活,一對明澈如寒泉一樣的眸子裡寫滿清新、俏皮,青春的生命似乎在她眉梢眼角躍動!而今,她卻那樣不快樂,睡時也不安穩,這全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