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最初的一朵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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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客人想買王棟的畫,被宋問婉言拒絕,請他南下至某畫廊尋找有無王棟的作品,愈是得不到的愈覺得珍奇,財大氣粗的客人硬是看中眼前這幾幅,糾纏不清,花靈看的心煩,走了出來。

  在對街的咖啡屋坐了半小時,宋問匆匆趕來。

  「看人家爭購你丈夫的畫,你怎麼反而走了?」

  她不知道。如今她最不想聽的就是有關王棟的事。

  宋問以為她的沉默是無言的詢問,淡淡的微笑浮現他唇端,說道:「老實說,我很欣賞他,也很羨慕他,他是極少數能兼顧理想與市場的藝術家。有些畫家一身窮骨頭,目無下塵,曲高和寡,生前固然默默無名,死後更未必能像畢卡索一樣博得千秋盛名。我認為還是像阿棟這樣的人比較可愛,不唱高調,讓藝術走入生活,不離群眾太遠……」

  她懷疑自己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為宋問停止了滔滔不絕。

  「怎麼了?沒興趣聽?」

  「不是。」花靈把托腮的手移開。她不是任性的人,不能直截了當請人閉上嘴,何況人家在稱讚她的丈夫。

  「花靈,你從不曾要求我為你講解油畫、欣賞油畫,看情形也不像是阿棟教過你,為什麼你不能對阿棟的事業熱心一點?」

  「他需要我的熱心嗎?」

  「當然需要。」

  「你就告訴我他在畫壇的定位吧!」

  「也好。」他的口氣像在說服一個猶豫不決的買家。

  「請你報喜不報憂,免得我心情沉重。」

  「真是的。」他笑開了。「你放心,王棟不是三流人物。也許他不像高更或雷諾瓦那樣偉大,可是他能夠走出自己的風格,的確是了不起的人。他的畫,價格不低,卻非常好賣,我相信他將日受矚目,更上層樓。我最欣賞他的一點,就是他能畫出春的喜悅,夏的熱情,秋的浪漫,冬的冷酷,掌握得非常好,畫中的氣氛教人一見傾心。只可惜,他不肯展出人物畫,不然將大大提高他的聲名。」

  這未免有點諷刺,人家愈盛讚王棟的成功,她心裡愈不舒服,愈感到自己似個外人,一點兒妻憑大貴的榮耀感也無。

  「花靈!」

  她笑不出來。

  「你有心事,能不能告訴我?」

  他的溫柔,他的心細,他的體貼入微的聲音,反而增添了花靈內心的哀傷。為什麼王棟不像他呢?為什麼他不是王棟呢?一種不滿、背叛的私心,使她拿出方才買的小玉人,送給了宋問。

  「今天是我的生日。」她的語氣一定很孤單淒涼吧,宋問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小玉人被包在他們手心,這感覺很溫暖,使花靈有勇氣往下說:「有人說,生日即是母親的受難日,為人子女反而應該在這一天做點什麼聊表心意。我父母早已不在,我準備的小玉人沒有人要。我想,你跟我一樣沒什麼親人,所以想送給你。」不爭氣的淚水在眼眶裡滾動,聲音也變得非常可憐,這令她更加難受,怕要受人恥笑了。

  「王棟呢?他應該陪你的。」他氣憤的說。沒想到他同樣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他不在家。」花靈想到有很多女人送他東西,不禁哽咽:「即使他在家,也不會希罕這個小王人。我只希望有人能珍惜它。」

  宋問坐到她身邊,輕拍她的後背,這種無言的安慰多教人自傷自憐,兩顆珠大的眼淚滴落裙上,碰碎了。

  「對不起!」自幼受的庭訓依然緊緊跟著不放,這番失態使人難以為情。

  「不要這麼說,我們是好朋友啊!」

  「朋友!有朋友真好,我一直沒什麼朋友。」

  「胡說,你早有一個相談甚歡的好朋友。」他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啊!」

  花靈激動的笑了,臉上也光彩起來。

  宋問看她的目光顯得異樣的專心,復如癡癡,讓人家的心啊狂跳、慌亂、忸怩,是興奮,更是莫名的害怕。

  這是不對的,卻又捨不得呀!

  幸好他很快克制住自己,喝著微涼的咖啡,說他今天休假,決定陪她一道慶生。

  花靈很久沒有這樣開心過了,兩塊小小的起士蛋糕代替圓圓的大蛋糕,她覺得那是她吃過最美味的蛋糕了。一小瓶香水作壽禮,他說買不起大瓶的,故意裝出來的可憐窮相,使花靈笑彎了腰。好開心!好開心!甜甜的香氣,有晚香玉的味道。

  吃完法式大餐,宛如灰姑娘必須揮別她的王子,花靈也得回家了,等待她的也許是王棟早晨未發完的怒氣。

  「謝謝你今天陪我,希望你不是在同情我。」她切切低語。

  「當然不是。」他定定看了她一會,歎聲歎氣起來。「王棟真是瞎子,沒看出你才是真正的女人嗎?我--算了,我沒資格說這些話。」

  宋問顯得憂鬱,還帶點煩躁不安,花霓深感罪惡,怕他因此和王棟交惡。

  回家之後,她仍在回味快樂的時光,沒聽到王棟回房的聲音。

  臥室內的大燈熄了,只留下暈黃的壁燈,王棟坐在床上等候。花靈拉攏浴袍的領口,一時之間,有幾分難以坦然相對。

  「你回來了。」梳著頭髮,她看見鏡中人一臉酡紅。

  「我一直在家。」王棟說。「中午趕回來想請你吃飯,你出去了,等待一場晚宴,你又還沒回來。你一整天都上哪兒去了?」

  「我不知道你會特地等我,我自己去吃大餐慶祝了。」

  「你今天回來的時間比較晚。」

  「今天我生日。」她差點沒說「今天我最大」。

  「我一直想為你慶祝。」他不滿地咕噥著。

  「但你出門啦,我以為你會像過去一樣,很晚才回來。」真搞不懂,今天他怎麼突然重視起她來了?

  「爸找我,公司剛開發出一種佛手軟糖,希望我提出幾個包裝設計案。」

  花靈不大熱心的聽著。婆家的人跟她也不很親近,畢竟她不像王棠的妻子為王家帶來可觀的利益,她神氣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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