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靈!」他湊近身。
「我很睏了。」她趕緊鑽進被裡,今天的心情她沒辦法接受。
「還好你沒說你頭痛或哪裡不舒服。」王棟哈哈笑著,搖著他的頭。「不行!你還不能睡,我等了一個下午,就是要為你慶生。」
王棟就是有這點好處,不會因為自己的一番空等待就無理取鬧、跳腳鬼吼。平心而論,他脾氣不錯,包容量也大,沒有人家說的藝術家的陰陽怪氣。花靈偷眼打量他高大的身軀,微有窩心之感,王棟早有準備,拿出放在暗處的香檳和兩隻高腳杯。
「我想蛋糕你是吃不下了,簡單的喝一杯慶祝吧!這是只在法國生產,用葡萄做的香檳酒。」
花靈不由受了感動,坐起身,舉杯和他對飲。
今天她喝的有點多了,微醺,似乎朦朧。
「你全身上下都這麼女人。」他輕觸她的臉、她的唇:什麼話嘛,我不是女人還會是什麼?花靈不客氣的瞪他一眼。
他在做什麼?吹得她耳根癢癢的,心也癢癢的。「我的小花朵,凡是有眼光的男人,都會忍不住想要你,然而,你是我一個人的。」
他抱住她。噢!這狡猾的男人!
似乎是在夢裡,她模糊地想到:晚香玉,又名月下香,花語是「危險的快樂」。
※※※
一個上午,她都在猶豫該不該擦那瓶香水。
宋問在等她過去,而她是王棟的妻。
他應承為她解說「素人陶藝」如何表現出有木雕的紋理和趣味,還借了作品讓她欣賞。
是楊連科的吧!那種沒有經過上彩,呈現陶土原味的人像作品,非常古樸可愛,她很想見一見真品,宋問一口應允。
可是,她又怕見他那雙熱切的眼眸。
自上次之後,他們又在一起吃了兩次飯。以前也不是沒一起吃過飯,但味道全變了,竟有著難言的興奮期待,一頓飯可以吃上兩個小時,尚且依依不捨,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花靈不敢去想。
她不曉得他聞不聞得出晚香玉的氣味?如果他渾不知覺,她將很失望吧!他若聞出了呢?她何以面對他狂喜的情緒?她是王棟的妻啊!
為什麼猶豫不決呢?難道我已經喜歡上宋問,所以才變得瞻前顧後,似一個偷了情的女人?不,不可以!我是王棟的妻!
花靈回過神來,將香水收進抽屜。這就是答案,王棟的妻!
驀然她揚起頭髮,搖了搖,恨不能將腦中的邪念搖落,眼睛卻不期然瞟見一個男人的身影。王棟倚著門框笑睇她,瞧他那神態,怕已來了許久。
「好動人的一幕。」王棟走過來,撫弄她波浪般的發,目光卻落在鏡裡。「女人撩動長髮的姿態是最美的,波浪一般揚起又滑落,充滿了誘惑力,觸動我想將此刻此景拍攝下來,畫成仕女圖。」
她羞怯地將頭低下,一半為了她不安分的心。
「花靈,你愈來愈美了。」他扳正她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吋地細看她的臉。「我要把你的美記錄下來。」
不等她答應,他已牽了她手下樓。
客廳桌上多出一大束的玫瑰花,是她上樓前所沒有的。那種奇絕的花色輕易把人吸引過去,有淡淡的紫色,有深紫得近乎黑色,有介於兩者之間的藍紫色,層層次次、深深淺淺的紫,香氣比紅玫瑰更甜蜜沁人。
「這麼美,哪兒來的?」
「我訂的,剛剛才送到。你還喜歡嗎?」
花靈還予燦爛的笑容,這麼美的東西有誰不喜歡呢!
「我不知道台灣有紫玫瑰呢!」
「店員說是進口的,我也不太懂這些。」
「怎會想到送我花?」
「你使我聯想到紫玫瑰,清麗、熱情、神秘。」
「我嗎?」花靈詫異。她一直當自己只配紫薇花,渺小的,不大啟人注目。
「或許你本身沒發覺,但我早有這種想法。」王棟的笑一向是瀟灑爽朗的,這時卻帶點鬱結不開的味道。「剛結婚時,我告訴自己,要給你一段自由的時間,沒有束縛,沒有指令,沒有壓力,讓你有機會釋放出深藏於心中角落的真實的你。你啊,如此富於女性魅力的外表,即使低個頭也讓男人熱血沸騰,可見你本該是感情熱烈的女郎,而非被壓抑著遇事畏縮的憂鬱女孩。」他將妻拉進懷裡,略為激動的說:「可是,現在我懷疑我用的方法錯了。
討人厭的伯父母所施予你的教養,仍然捆綁著你,從今起,我不再放開你了。」
一時間,花靈心中揚起了一片驚濤駭浪,只覺天地都在旋轉。她的先生在說些什麼?過去他對她的放任是有計畫的嗎?難道說她是他實驗的小白鼠嗎?但看他的神情又不像,他一雙熱情的、快樂的眼眸多酷似另一個男人。噢!我的天吶!她的頭要爆炸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出去走走!」王棟身上有好聞的古龍水味,一種清爽乾淨的味道。「我要用相機將各個角度的你拍攝下來。」
「用相機?」花靈相信沒有誰的素描速度比他更快更好的了,這是經過幾千幾萬遍的練習所得來的成果。平日無事,他可以對著一塊石頭一朵花、對著多變的天空雲彩、對著或動或靜的花靈畫上一整天。
「相信我,我的攝影技術頂不賴的。」他笑了笑又說:「早想多為你拍幾卷幻燈片,你實在很上相。」
她完全無法拒絕,隨著他上山下海,直至深夜才返家。然而花靈不能埋怨什麼,自成婚以來,王棟頭一次向她陳述他極私人的一面,真誠且赤裸,而她也才慚愧地明白,為何她能過著這麼優渥的生活!
除了每星期去公司一、兩次,以創意賺取薪津外,王棟因為本身思想開通,開發了好幾條生財之道。花靈發覺自己以前真傻,想法很狹隘,以為畫家就只能賣畫,殊不知畫家的作品不一定要掛在牆上,也可以印在衣服、領帶、椅墊、燈罩等日用品,以絹印方式,增添生活情趣,大膽一點的還可以製成沙發佈、窗簾布、床具組等,讓「家即是美術館」。他還替舞台劇作過舞台設計,更由於科技的發展,開始有住宅和辦公大樓採用畫家的作品做成藝術陶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