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了淚,把手帕還給他,一時有點難為情。
或許他說對一件事,她往往只顧著好玩而不計後果衝動行事,但再也沒有比突然跑來提議他跟某女結婚更荒唐的事了。
「你真的跟她沒什麼?她那麼美!」
「沒有你美。」他微微一笑。「好奇心滿足就請離開。記得放學後來找我,今天要去挑禮服。」
「禮服?」
「小禮服,舞會時穿的。」
「好棒!我沒穿過禮服,早想穿一次看看。」
「以後機會很多。」
上課鐘響,花朵朵興奮的跑回教室。
下午的課不免有點心不在焉,好難熬哦!
一放學她即直奔辦公室,從沒這樣迫不及待過。
她每天來慣了,直接就走到他面前,打斷他和喬嵐音的談話。
「老師好!」她喜歡喬嵐音,態度好多了。
「好。」喬嵐音笑著對柳善耘說:「你妹妹真是漂亮,我每次見到她,不禁要讚美上帝的巧手傑作。」
「老師也很漂亮,又聰明能幹,我大哥最欣賞有智慧的美人。」一種看好戲的微笑,在朵朵嘴唇上遊戲著。
果然,喬嵐音的面容燦然生輝,知性又嫵媚。
這麼好的女人嫁給柳善耘未免太可憐了。朵朵不禁有點後悔。
「你總算有點兒自知之明,」善耘對朵朵投以半銳利半譏嘲的一瞥。「知道自己不夠聰明也不太能幹,懂得欣賞別人身上自己所沒有的優點,也算是一項長處。」
花朵朵嘟起嘴。
「你這樣說太殘忍了,」喬嵐音皺眉。「花朵朵這學期以來成績進步很多,是不可多得、努力上進的好學生。」
「還是女老師比較好,溫柔、有同情心。」
「我沒說你不是好學生。」柳善耘下結論,表示話題到此為止。
坐在小轎車裡──她說開跑車上課不太像老師,他從善如流換一輛最保守的──朵朵一直看著他,他的側臉也好看。
「我很抱歉,」他先開口。「不該在其他老師面前說你不夠聰明。」
「那是你的真心話對不對?」
「我不在乎你夠不夠聰明,因為這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希望你真的能上大學,私立的也好,無法求取高深的學問也沒關係,至少在大學裡你可以享受到不同的青春。」
「我只遺傳到爸媽外貌上的優點,他們的能幹卻自己留著。」
「熱中名利而又具備了能幹的特質,是一種福氣;不熱中名利而可以不必汲汲營謀,也是一種福氣。」
他伸長右手在她頭上揉了揉,小小動作盡現溫柔,臉上蕩漾令人心醉的笑容。
「花朵朵是個好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了。」她嬌嗔抗議。
「是啊!但要說你是大人嘛,未免違背我的良心……」
「過分!」
他哈哈大笑,把車子停在一棟時髦的大廈前。
她挽住他胳臂,使他停步。
「差點忘了說,我要見我媽媽。」
「你媽媽可不住在隔壁,別找麻煩。」
「不是,我的意思很簡單,寒假出國時請安排在香港停留兩三天,我好久沒看到我媽媽了。」她滿懷希望的看著他。
她說話時仰著臉,纖細的脖子形成優美的線條,他的眼睛不自覺的落在她飽滿柔軟的粉紅小嘴,屏氣凝神的注視著。
「天!為什麼你不多大幾歲呢?」他唐突的說。
「我不能出國嗎?」
她純真無邪的模樣深深牽引著他的心,但身為男人的他,又不禁想喚醒她女性的本能,使她更為女人化。
柳善耘終於掙脫自己的遐思,那種費解的瘖啞嗓音是朵朵從沒聽過的。
「你的要求照準。不過,條件是全班十名內,你千萬別忘了。」
「名師出高徒,有一半要看你的了。」
兩人相視而笑。一種微妙的感覺自他心底悄悄升起。
第六章
「不能來?為什麼?」朵朵在電話這頭尖叫。
雖然爸爸跟她提過這是公司內部舉辦的舞會,她與柳善耘一起出席,沒必要再邀請男伴,她仍向郭凡德透露,希望與他共度浪漫的聖誕夜。郭凡德竟拒絕了。
「我已事先答應另一位朋友去捧場,很抱歉,朵朵。」
「你拒絕掉嘛!我要你來。大哥幫我挑了一襲非常美麗的小禮服,用最高級的蘇格前毛料裁成,顏色是亮麗的寶石紅,領圍飾著銀色的狐狸毛,又暖和又好看。你一定要來看看,不然我會很難過。」
「柳善耘不是你的舞伴嗎?」
「大哥說如果你來,他會另外邀女伴,不要緊的。郭大哥,你說過愛我的,你不可以黃牛,連這點小小的請求都拒絕,我會受不了的。我那樣努力學習社交舞,還不是為了希望與你共舞,你一定要來嘛!」
郭凡德大惑頭疼,說愛她只是一時的玩笑話,沒想到朵朵就此認真起來,他一直不忍心拒絕,但再糾纏下去可怎麼得了?他已找到真正喜歡的女孩子,不得不硬起心腸拒絕他心目中可愛的妹妹花朵朵。
「朵朵,我很抱歉,但我真的無法分身。」
卡察一聲,電話掛斷了。
她真不能相信,他居然如此冷漠、如此無情的拒絕她。
不!已有人先邀請我,不能為你分身。他冷峻的回答在她心房中迴響著。
兩行眼淚像小溪般流下。自己的一番柔情竟被辜負了。
柳善耘一直坐在書桌前埋首鑽研柳氏企業的資產負債表──柳香片同意他去高中任教的條件之一,就是他必須在這一年中熟悉柳氏企業歷年來的營業範圍與每家公司的經營狀況──但他仍是很留心朵朵的一舉一動。
見她抱著電話掉眼淚,一聲不哼,彷彿獨自一個人沉溺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委實看不下去了。
移坐到沙發,他拿走電話,她沒有掙扎的放棄了,整張小臉被淚水沖刷得不見血色。
「怎麼又哭了呢?」
她楚楚可憐、恍惚的淺笑,比嚶泣更令他同情,他張開雙臂環摟著她。朵朵已很習慣這種安慰,她把臉埋在他懷裡,像受到駕嚇的小動物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