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為自已後來的薄倖找藉口,我真心癡戀著她,絕非假情假意,沁梅對我更是絕無二心。年輕人血氣方剛,既然彼此有情,忍不住先做了接翼鸞鳳、交頸鴛鴦,從此如膠似漆,宛如夫婦。沒料到好事多磨,大哥婚後兩年,太君接著為我擇定名門閨秀為妻,眼見婚期迫在眼前,我和沁梅均彷徨無主,終日愁臉對淚眼。年輕人,你或許感到不可思議,娶丫頭為妻或許不成體統,納為妾不是兩全其美嗎?那是你不瞭解家母的個性。」他臉上浮現痛苦之色,再抬起眼來,幾點水光閃爍。「太君治家嚴明,公正無私,不輸給男子,唯有一事她最不能容忍:就是納妾。她堅持夫妻之間不能有第三者插入,女子不能有二夫,男人也沒資格享齊人之福!當年家父曾迷戀一名歌妓,有意為她贖身從良,太君得知,先一步買下那歌妓,送到千里之外的江北嫁予馬販子。家父怒火騰騰,責她是妒婦,已犯下七出之條,家母性烈如火,自已寫好休書,要家父蓋好手印,她寧願自動出妻也不願便宜臭男人左擁右抱!家父反而怕了,自此不再有異心。」如今回想,父親抑鬱寡歡,已種下英年早逝的因子。只是,涉及最愛他的母親,他不敢多想。「大哥娶妻的前一日,太君將我們兄弟叫到跟前,宣佈*不准納妾*的家規,連命丫頭侍寢也不准,若有違者,丫頭打死,兒子逐出家門,而且是一文不名,終身被摒棄在家廟之外。」
楚少玦聞言挑了挑眉,這倒是聞所未聞。大戶人家別說三妻四妾,貌美寵姬數十名亦不在話下,潔身自好或獨鍾一妻者並不是沒有,但都是男人心甘情願不被美色所惑,至於妒婦古來有之,沒啥稀奇,可是,要求兒子「比照辦理」,那只有隋朝楊堅的獨孤皇后可以比擬。楚少玦感到不可思議,風太君給他的感覺並不是那種會計較姬妾小事的女子,以她的手腕、作風,再美的女子進門也不敢興風作浪,不過多一個伺候的人罷了!
除非她對丈夫的愛太深,產生獨佔性。但,也不至於干涉到兒媳的閨房之內吧!只要媳婦不反對,多一個人照顧兒子,母親不是更覺安慰嗎?
他怎麼想也想不通,風曉寒更百思不得其解,且深受其害。「我是太君最寵愛的小兒子,我有所要求,一百次中總有九十九次能准,憑著這一點依恃,我鼓足勇氣去向太君試探,*假若要納妾的是我,又如何辦理?*她冷冷看了我一眼說:*照樣打殺了出去!*我嚇住了,沒有勇氣作進一步表明,像只縮頭烏龜回到住處,終—只能長吁短歎。婚期日近,我沒有一絲喜悅,反倒愁眉不展,而且屋漏偏逢連夜雨,沁梅有孕了!孩子使我產生勇氣,打算將一切向太君挑明了說,沁梅反過來阻止我,生怕此事傳入白家耳中,令婚事生變,等於加倍觸怒太君。不如等成親後,再行稟明,太君或許會看在孫子面上網開一面,而且她聽說白家姑娘不但貌美出眾,而且十分賢德,她若是大肚能容,事情就更易辦了。惶亂失措的我,輕易被她說服了。」
往事歷歷在目,甚至沁梅的一顰一笑彷彿在眼前一般,伸手可以觸摸。
「後來呢?夫人不容?,」
「不,拙荊從來也沒見過沁梅,甚至不知有這個人。」
楚少玦不言了。這世間的故事總是悲劇多喜劇少。「在我結婚前數日,幾個朋友邀我出去飲酒作樂,我心情正煩悶,便答應了。一日酒醉而歸,不見沁梅來服侍,以為她懷有身孕提早安歇,也不以為意,次日晌午酒醒,才發現她留言出走!我一看非同小可,幾乎給她嚇去半條命,發了狂似的四處尋找,始終找不到她的蹤跡,我心力交瘁,大病了一場,昏迷了好幾日,等我恢復神志,忽見一名端麗女子身著紅衫,在榻邊伺候著我,詢問之下,才知她是大哥代我迎娶回來的新婚妻子,已在床邊照顧我三天三夜。她如此賢慧,我反而心中有愧,新婚之夜卻來伺候一位病丈夫!待我病癒,與夫人交談,深覺投契。此後兩年,我一面派人暗中尋訪沁梅和子的下落,一面做我妻子的好丈夫。也許男人多是善變的吧!享受著幸福的婚姻生活,很容易便將情傷淡忘。待第二年春,小蝶呱呱落地,囡囡可愛的模樣完全佔據我的心靈,小蝶一天天地長大,我一天天地減少對沁梅的思念,只是偶爾想到那個未曾悟面的孩子,不免心懷歉疚,有些悵惘!除此之外,我幾乎不再想起。」
楚少玦沒有批評,因為他會那麼做也是人之常情。
「為何又突然為情消瘦呢?」「大約在半年前,我夢見沁梅,她流著眼淚吟誦李白的『長相思』,那首詩是我教她念的,她唯一會背的一首。起先,她幾日來一次,復來,天天人我夢中,只吟詩一首即去,似乎在怨我恨我,可是,我並不知道她在哪裡呀!我開始害怕入睡,吃也吃不下,時日一久,終於病倒了。」說完,他長長吐出了一口大氣,胸中積鬱的情結終於解開了。楚少玦不瞬的望著他,嘴角帶著一絲微笑:此人有救了。
「要怎麼做才能令你安心呢?」
「我希望沁梅能告訴我,她想要我怎麼做?」
「把你的夢描述得愈詳細愈好,或許我能解。」
「你又變成解夢者了!」這是他的評語,又像一聲歎息。「好吧!最不堪回首的少年往事都教你聽去,難道還吝嗇一個夢。」
夢境很簡單,況且日復一日沒有改變,熟悉得像是又夢了一遍,風曉寒帶著痛苦的神色很快描述完。
「夢裡的她,依舊是當年模樣?」
「我無法看得很清楚,但的碓是我記憶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