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空氣中,突然揚起一聲歎息,「真是最毒婦人心!」
「誰?」田晚晚睜大了眼,吃驚道:「是誰?別躲著,給我出來!」一盞小燈的照明範圍有限,隱約中,可見一個身影佇立在門前陰暗處,卻是看不清面容。「你 你是誰?我要叫人了 」
「丫頭們全睡死了。我這麼做,是怕你醜事外揚,沒臉活下去。」
田晚晚驚愕不語,全身充滿了警戒。她望著那個充斥著脅迫性的高大身影,緩緩的走出幽暗的角落,現身於燈光之下,她簡直不相信她的眼睛。
「你 你 」
郭冰巖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她。毫無疑問的,她是他的生母,吝於給他母愛,甚至連一個溫柔的擁抱都不肯拖捨的母親大人,怎麼到了別人的屋簷下,竟一心一意對待別人生的兒子,處心積慮的博取繼子們的認同?一時間,郭冰巖的心情好複雜。
「你是巖, 」田晚晚的心裡亂成一團,這世上不可能有這麼酷似她容貌的人,只除了她親生的那一個。可是,在這個人生最重要的時刻,她一心要掃除前夫的威脅,又怎能多出一個兒子來拖累她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好名聲?最負責任的作法是和他相認,看他也是昴藏的偉男子,可以為山莊平添一位新力軍 或者,捏造他是她新近收養的乾兒子,這樣或許可以解決。
不!不行,這會把一切都搞亂的,她的生活將被破壞無遺!她心中有個聲音堅持著,她必須守住眼前的地位,她不再是可憐的小妓女,她是清貴高雅的宋夫人!
於是,田晚晚嚥下了她即將出口的話。這將成為她畢生遺憾的錯誤,她終生的失落,只是,在此時她並未察覺。
「你是什麼人?竟敢夜闖『鐵劍山莊』,不怕被送官法辦嗎?」
郭冰巖已然看出她臉上的棄意。他挺直背脊,昴起了頭,費盡了全身每一分力量才克制住自己的怒意、傷害及心中的厭惡之感,以正常的聲音說:「我是來歸還失物。」
被拭淨血漬的金簪重新回到她手中,她卻像接到一條毒蛇似的駭然擲於地上。「這 怎會在你手中?」
他輕聲冷笑。「狠話好說,狠事難以下手吧?放心,那個人沒死,我救了他。」
她把眼光避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的目的何在?難不成你和他一樣,也想利用我悲慘不幸的過去來威脅我、壓詐我?我受夠了!自從八年前那一次 到現在 夠了,我受夠了!」她掩著臉,開始啜泣。
郭冰巖掩不住鄙視的神情,她竟以為人人都想巴住她享福。典型的暴發戶心態!
「你安心做你的『宋夫人』,我保證沒有人敢再來威脅你,這是我唯一能替你做的,以報答你生育之恩。」他直言無諱,聲音冷澀。「我給了他一大筆錢,逼他離開太原。你的那一刺也使他寒了心,他很高興的帶著那筆錢走了。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要錢,並非真心眷戀你,或我。」
而後是好長一段時間的靜默,她已忘了啜泣,心中感到無比的慚愧,又不能顯露出來,只好不言語。
郭冰巖已徹底的心灰意冷,但同時,他也覺得頗為放鬆。至少,從今以後,不用再將這一對自私自利的父母懸念在心頭。
他傲然而緩慢的轉身走開。
田晚晚終於被內心的不安喚醒了。「巖兒!」她叫著,但他不曾理會。
「巖兒,你等一下!」他站定腳步,她屏住呼吸,希望他會回過頭來,但又看清他只是要開門而已。「巖兒?」
「你叫錯人了,宋夫人。我不能回應你的叫喚,因為我不會再見到你了。」
「你 」
「我這輩子再也不會來打擾你。」
郭冰巖邁步而出,不曾半次回顧。
眼睜睜看著他愈去愈遠,田晚晚感到整個人空虛異常,似乎失去了某種生命力。直到完全失去了兒子,她心裡才充滿深濃的哀傷和思念,一種氾濫全身的罪惡感更揮之不去,而她終此一生,將懷抱著這種落寞、空虛、罪惡與思念進入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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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唐 杜牧(山行)
秋天,最耀眼的莫過於楓葉。當其他的樹葉都轉為黯淡的黃褐色,只有楓葉由綠而金黃、橘紅,最後是一片鮮紅,明亮絢麗的色彩可比美二月仲春枝頭上的紅花,尤其一大片的楓林在夕陽回光的映照下,景調更是詩意迷人。
元寶很愛撿拾美麗的楓葉,並在楓林中結識了一位同好者林來弟。
林來弟給她的感覺像脆弱的瓷器,羞怯而有靈氣,她的美是溫柔可人的,不同於元寶本身給人強烈的感受。
「元寶姊姊,你的夫君就是郭冰巖啊!那我們可算是一家人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就怕你家那口子石不華也存有世俗之見,急急把你藏起來,不願你與我結交。」這可是元寶的切膚之痛。想到數月前,她陪丈夫四處散心,打聽到好友默嬋已隨其夫君范啼明定居牧場,她興匆匆的跑去認親,默嬋自是萬分高興,留他們長住。結果,不到半個月,范啼明即聲言要帶著老婆回娘家省親,弦外之音分明是怕默嬋近墨者黑,被她帶壞了。
她招誰惹誰啦?她不過是看默嬋管理一家子十分辛勤,出言規勸,最好多學學她的榜樣,四處遊山玩水,吃喝玩樂,無憂無慮罷了。
她可是一番好心也!而且這樣的生活確實十分寫意,她想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所以要默嬋多學學她,竟惹得范啼明十分不快。
郭冰巖眼看不對,立即帶她走人。
前車之監不遠,她怕她與林來弟的情誼也將阻於對方的丈夫。
果不其然,她不過教林來弟一招馴夫術 罰跪算盤,石不華居然拐帶老婆逃離她遠遠的,藉著做生意的理由,把來弟與她區隔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