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晚晚,」老人的一雙豬泡眼死盯住她絕美的臉蛋。「你怎麼總也不見老?富貴人家的飯菜有養生的秘方吧?何不讓我也分享、分享?」
「你在胡說些什麼?」宋夫人,不,田晚晚急得快掉淚了,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永遠要伏低做小,不管她已付出多大的代價。「我每個月給你兩次錢,足夠你吃好穿好,你為何仍不肯放過我?」
「這點錢在宋家是九牛一毛,不關痛癢。」老人把那一小包東西塞進懷裡,威逼道:「我老了,我也想跟你一樣關在大宅子裡頤養天年,不想每個月來拾你這點碎銀渣!晚晚,你把我的事情向宋家兄弟提過沒有?」
「說 說什麼?」
「你敢裝蒜!」老人發狠道:「以前你那個權傾一方的丈夫還活著,我不得不忍氣吞聲作烏龜,如今他死了兩年多,你成了『老夫人』,府裡就屬你最大,只要你公開我們過去的夫妻關係,我倆不愁不能團圓。」
「郭瘦鐵,你說的是什麼瘋話啊?」田晚晚氣急敗壞的道:「如果我照你所說的去做,連我也會被趕出山莊大門!」
「你不試試看,怎知不行?」這個肥胖的老人竟是郭瘦鐵!連多夾一片如紙薄的鹹肉都會大聲咆哮的男人,竟吃得如此癡肥。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後母難為』?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我謹言慎行,不敢踏錯一步,我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守護著我身為宋夫人的身份,而你,居然要我親手毀掉這一切?」
「你太緊張啦!」郭瘦鐵古怪地笑笑,「這十多年來,你把別人的兒子當成親生兒子來疼愛,撫育之辛勞,功不可沒,姓宋的絕不敢將你趕出家門。」
田晚晚用痛苦的語調說:「我求你放過我,不要害我走投無路,抬不起頭做人!我的前半生夠苦了,我不能讓你毀掉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
「開什麼玩笑!你本是一名窯姊兒,是我救你出火坑,賜給你至高無上的幸福,只不過比起宋家是窮了一點,你這個嫌貧愛富、忘恩負義的臭婊子,居然敢在老子面前烏鴉冒充鳳凰,要不要我找宋家老大說去?」
「不、不!他不會信你的。」
「那可不一定。」郭瘦鐵邪笑道:「你身上每一處特徵,每一顆痣點在何處,我都還記得很清楚,相信宋氏兄弟到頭來也不得不承認我是他們的『繼父』 」
「你作夢 」田晚晚猝然拔下一枝尖銳的金髮簪,往他的肥肚腩刺進去
郭瘦鐵瞪大眼睛,彷彿不相信這是真的。「喝 你 」他一手捂蓋住流血的傷口,一手指著她,「你敢殺我 你好狠 」
「不是我 」田晚晚驚懼的後退兩步,仿若這才明白自己做下了什麼慘事,她鳴咽道:「是你逼我的!是你不好,這全是你逼我的!」她掩面而去,如受驚的兔子般快速逃離現場。
「你 回來 救命 」
郭瘦鐵痛苦的跪在地上,在他已然昏迷之前,似乎瞧見有人從天而降,但他已痛得什麼都無法確定了,幾乎懷著感恩的心情進入昏迷之境。
一根修長的食指在他身上點了幾處穴道,暫時止了血。那人正是郭冰巖,身旁是他的新婚妻子金元寶,兩人在樹上等候多時。
「他會死嗎?巖哥哥。」
「那麼厚的一層肥肉,受點小傷,死不了的。」郭冰巖不帶感情的說著。
若非田晚晚喚他一聲「郭瘦鐵」,恐怕郭冰巖也認不出這個滿腦肥腸、言行鄙俗的老人,竟是當年滿口仁義道德的嚴酷老父。
郭冰巖帶著元寶來到太原已有一段時日,他探聽到有關宋夫人的生活作息,歸納之下,他決定來晉祠碰一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出宋夫人暈眩之症的「病因」,如今看來,他是找到了,結果卻是這般不堪入目。
「父不父,母不母,我究竟還在期待什麼?」
「巖哥哥,你就是你,不要再難過了。」元寶的聲音又輕柔又溫和,她不點也不在乎他有那樣的父母。「老鴉巢裡出鳳凰」也算人間一奇。
「元寶,你真的不介意?」
她臉上有種溫柔及尊敬的表情,肯定的點了點頭。
「你打算如何處理呢?」
郭冰巖以最輕柔的聲音對妻子說:「他恥於有我這樣的兒子,我卻不能不管他的死活。他可以對我無情,我不能對他無義。」
「很好。」元寶真誠地對丈夫微笑,以熱切的聲調說:「我完全站在你這一邊。」
「好一個元寶娘子,我當真沒有愛錯人。」
郭冰巖的聲音裡流露著傲然,和訴不盡的寵愛。
元寶則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一點兒也不懂得謙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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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晚晚提心吊膽的過了好幾天,沒聽到有人慘死在晉祠的老柏樹下,心想,他應該沒死吧?但,新的憂愁又氾濫心田,恐懼著隨之而來的報復行動。
「夫人,該安歇了。」
「嗯。」
田晚晚由人服侍著上床睡覺,其實她一點都不睏,但她不睡的話,丫頭也不敢去休息,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的,徒增心煩。
半個時辰後,她獨自起身,點上一盞小燈,對著美輪美奐、偌大的居室發出幽幽歎息,只不知道這地方還能讓她容身多久。
她不敢去想,逸風和定風兄弟倆如果知道她的過去,還會待她如初嗎?不可能的。
尤其是宋逸風,不知他會如何鄙視、輕賤她!而定風則會心碎,她完美的賢母形象不保。至於那位剛攜同妻子回門的次子蘇無名,自幼過繼給丐幫幫主當養子,更是鬼靈精一個,如果他發動丐幫弟子去清查她過去的一點一滴,她將無顏再為人母、為人婆。
「早知如此,」她仍然清澈的明眸怨毒地一翻,「就刺穿他的咽喉,看著他斷氣,或從此再不能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