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慘白著臉,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這時候,忽聞上頭有人呼喊:
「秦藥兒秦姑娘在不在這條船上?」
師兄、師妹視線對上,「是誰?」兩人無聲的對問。
「請問秦藥兒秦姑娘在不在這條船上?」
龍湖輕道:「上去。」
上來甲板,龍湖以一柱擎天的姿態擋在小師妹身前,朗聲道:「誰找秦藥兒?」
一名管事模樣的年輕人上前道:「是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又是誰?」
「揚州梅園的少主人,梅真梅公子。」年輕人語聲激昂,十分引以為傲的樣子。
「梅園?有點耳熟。」龍湖挖了挖耳孔,沒怎麼放在心上,頭一個反應就是問藥兒:「這次你是砸了人家的傳家之寶,還是踩爛了人家的寶貝蘭花?」
這兩件「豐功偉業」是她上個月的傑作。
「你就只會想到這種事?」秦藥兒氣得鼓頰。
「沒辦法,因為你只會做這種事。」
「我說過這兩件事不能全怪我。就提陳員外的蘭花好了,沒見過男人愛花愛成那副德行,一名丫頭不小心碰倒了花盆,這花也不會一碰就死,他竟然叫男僕取家法,打得她半死,把人命看得比花賤,我一氣之下就踩爛他的寶貝。」
「正義的代價是八百兩銀子,肉痛啊!這次你確定不必再賠錢?」
「什麼屁梅園,我聽都沒聽過。」
龍湖微皺眉。「藥兒,姑娘家講話斯文點。」
她不睬他,自個兒出頭問那年輕人:「你家公子找我何事?」
以長板銜接的另一艘船舫,外表看起來光鮮華麗,住起來肯定比這艘船舒服多了,可是,秦藥兒只想親手拆了那艘船,教梅真那個臭屁傢伙變成落湯雞。
「秦姑娘請。」王威更恭敬的再請一次。
「是你家公子找我?」她好整以暇問。
「是的。」
「既然是他找我,不是我找他,你去叫他給我滾過來!」秦藥兒一發威,王威就成了王倭,馬上矮半截。
「可是公子他說……」
「他說什麼是他家的事,跟我沒關係。」
秦藥兒甩都不甩他,走回師兄身邊。
龍湖還是不太放心。「看情形,人家真是衝著你來,你確定你什麼也沒做?」
她也有幾分懷疑。「難道我連白己做過什麼也不記得啦?我又沒吃『斷恩草』,怎會一點印象也沒有?」
龍湖見她苦惱,不再追問。
「可以肯定的是,對方沒惡意。」他安慰她。
「若是先禮後兵呢?」
「見招拆招,還怕了他不成?」
師兄妹關起門來不時內訌,一旦面對外侮,聯手出擊,所向無敵。
龍湖的武功、智謀均屬一流,再加上秦藥兒的詭計多端、花招百出,兩人聯手,一句話:「誰怕誰呀!」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倆才會合作無間,流露出難得一見的「相規相愛」的默契與情操。
一陣爽朗悅耳的笑聲由對面傳來,年輕有節奏感的嗓音扣人心弦的朗聲道:
「她不肯屈己從人,這才是我印象中的秦藥兒!那麼,我只好移樽就教,自個兒過去了。」
龍湖和秦藥兒尖銳的互望一眼,真是衝著她來的耶!另一方面,秦朗則不敢置信的衝到她面前,上上下下不住打量她,瞪直了眼睛:
「你叫秦藥兒,那麼秦守虛的女兒是……」
秦藥兒得意地吃吃笑,「就是小妹我。『堂哥』?」
他被騙了!被耍了!被一個十六歲的春花少女騙得暈頭轉向,耍弄於股掌之間,陰些魂飛魄散,他覺得好丟臉、好可恥……
砰的一聲!他暈倒了。
又有一個男人被她嚇昏了,真是了不起的天賦!
第四章
梅真走上了那塊銜接他與秦藥兒之間短暫距離的長板。
十年漫長的時間不曾改變他的想法,他依約來接她了,接她回去成為他的新娘。
龍湖和秦藥兒也目不轉睛的打量他,評估對方的份量。
他的衣著很考究,他的神情高貴而優雅,他的眼睛清亮而有神,俊美無儔的臉龐丰采逼人,真是容易惹動少女情懷的翩翩貴公子。
秦藥兒的眼裡興奮的閃著光,暗道:「哇!這人不是普遍的養眼耶,他是生來美化環境的,想個法子把他騙來當我的跟班,出門可露臉啦!」
在她打量人家的同時,梅真也在觀測她的反應,她眼中熠熠閃爍的光芒使他會錯意,於是跟著表錯情,歡愉的上前抓住她的手:
「我終於找到你了,你再也跑不掉了!」
這話一入藥兒耳中成了另一個意思:你欠我的債該償還了吧!秦藥兒忙甩開他的手,躲到師兄背後,絞盡腦汁也憶不起何時曾開罪這個人,不得已,先推龍湖出頭:「師兄,你沒忘了爹臨走之時交代的話吧?」
「沒忘。」不就是要照顧她嘛!不過,師父的弦外之音是:多照顧被她欺負的人,預防她闖下彌天大禍。
龍湖畢竟年長十歲,場面見得多,根快看出梅真不但沒有惡意,而且是真心喜悅和藥兒重逢,但在不明真相以前,他依然不動聲色。
「梅公子此來所為何事?」
梅真則被藥兒的反應弄糊塗了,略帶敵意的看著眼前這男人,不答反問:「你和藥兒是什麼關係?」
「你太沒有禮貌了。」秦藥兒站出一步,斥道:「姑娘家的閨名豈容你放在嘴上念?你又不是我什麼人。」
「難道你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他大驚失色。
「什麼約定?」龍湖追問:「什麼時候的事?」
「十年前在揚州瘦西湖的小舟上。」
「十年前?」秦藥兒怪叫。「師兄,你記不記得你六歲時所發生的事?」
「沒印象。」
「不得了,這個人好會記恨哦!不管我六歲時對他做了什麼,我老早忘得一乾二淨,他居然還唸唸不志,特地跑來找我,真要命!」
秦藥兒鄙視他、輕蔑他,沒見過這樣小氣的男人。
「噯,你誤會了。」梅真總算弄明白全是自己一頭熱,當年的六歲女娃早將他忘了。「難怪你一直沒有來找我。」短暫的失望之後,他重新點燃對她的愛慕之情。這十年來他不時在心裡想像她該有的模樣,待見了面,她的美依然超乎他的想像,令他心動神迷,她的性情又那樣率真、活潑,從不做作。他不放棄她,他要重新獲得她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