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爵爺。」她空虛地答。
「你不需太多禮,叫我十郎吧!」
「禮不可廢啊,爵爺!」她一扭身,走了。
杜放鶴沒有追她,挫敗的歎了口氣。他的麻煩事夠多了,弄得不好甚至招來殺身之禍,此時訂親實不是明智之舉。
「但願不要連累了她。」
他又歎了一口氣。少年輕狂,性情暴烈如脫韁野馬,行事莽撞無法無天,如今終於成熟了,懂事了,卻要開始清償前債,往後可有很長一段艱辛的路要走。
他不後悔殺了上官晉,但是若為了他而惹來殺身之禍就不值了。
「可我也不是好欺的,不信破不了你們的詭計。」杜放鶴於內心暗自冷笑:「你們若知道這五年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就不敢指望幾名殺手就可以解決我了,多費些心思吧!」
獨自靜思直到頭腦清明,正待回屋,卻見朱旅星一路尋來。
「好啊!總算教我找到你了。」他居然咬牙切齒的和杜放鶴大眼瞪小眼,口氣像在審犯人。「我找你好久了。」
「你是怎麼啦?」
「怎麼啦?你問我怎麼啦?」朱旅星怒叫道:「我才正想問你怎麼啦!離京不過五年,你就忘了自己的祖宗,自己的身份了嗎?堂堂一位世襲威遠侯,體內流著皇族的血統,身份是何等尊貴榮顯,即使沒有適齡的公主可匹配,也有幾位郡主待字閨中,最起碼王公大臣的眾家千金也任由你挑選;而你,居然自己作主預備迎娶一個來歷不明的落難姑娘為妻,我娘知道了不暈倒才怪!十郎,你是發了失心瘋還是怎的?聖上一向愛惜你,爹娘也寄望你甚深,結果這麼重要的事你卻草率的決定了,你知不知道這可能會影響你未來的前途?我們貴族娶妻首重兩家利益的結合,納妾則隨心所欲,你喜歡秦媚雪,盡可收留在身邊侍寢,將來要怎麼寵愛她都行,萬不該和秦老頭立下婚書,造成現在難以挽回的地步。」
杜放鶴只是輕輕一笑,似乎不覺事情的嚴重性。
「你倒是說話啊!為什麼你要立下婚書?」
「我打定主意帶她走,不跟她訂下名分,二師叔絕不肯放人。」他不以為意的搖著頭,俊朗的面孔被夕陽映照得神秘且燦爛。「阿星,你說的都沒錯,皆是常情,只是這裡不是京城,即使你端出小王爺的身份也不管用啊!」
朱旅星一想到秦藥兒對他的惡劣態度,又是一肚子氣。
「這些江湖人全是一群刁民!秦媚雪既是你所救,理所當然屬於你,他們竟有臉捏造事實,不是存心為難你嗎?你又何必上他們的當。」
「我倒不是顧忌他是我的二師叔才決定讓步,而是同情媚雪,如果這一生她都無法記起舊事,的確需要一個新的身份才能生存下去。二師叔的動機雖然不太好,卻也因此挽救了她的未來,要不然你想一想,以她的美貌,若無強而有力的靠山保護她,美麗反而會引來禍端,造成不幸。」
朱旅星默然。今天救她的若是另一個心術不正的壞人,秦媚雪就不會是秦媚雪,而是奇貨可居的一項商品,搞不好成了青樓艷妓。
「但你也不必娶她,誤自己終身。」
「有這麼嚴重嗎?」他失聲大笑。
「你好像一點都不著急,娶個沒家世的民女做老婆,不怕貽笑大方?」
「她嫁給我,自然身份也有了,家世也有了。討個絕代佳人為妻,人家羨慕我都來不及,何來取笑?何況,我豈會在乎不相干的人心裡怎麼想,從小到大我從沒想過靠裙帶關係飛黃騰達,就是不想受那些公主、郡主的驕蠻脾氣。」
「可是……」
「婚書都已經寫下了,難道我還能欺騙一個小姑娘嗎?」
「但她的身世成謎,總教人不安。」
「就是這樣才神秘,才更加吸引人。」杜放鶴發出一陣輕快的笑聲,接著,以岸然的口氣說:「反正如今她是太湖醫隱秦守虛的長女,回京之後也是這般公佈,內幕真相只有我們知道,連大姊那邊都不得吐露,以免徒生事端,亂了媚雪的心。」
朱旅星見他執意如此,只有勉強答應。
「不過十郎,萬一有一天她忽然恢復記憶了呢?」
「家師曾言道,當今世上專治疑難雜症的名醫,二師叔要算是第一能手,他說媚雪服下『斷恩草』,應該是不會錯的。」
「永生不得恢復記憶,真可憐。」溫柔多情的朱旅星倒同情起她來。
杜放鶴面有慍色。「她很快就將成為你的舅媽,把你的同情心用到其他女人身上去!」
朱旅星「噗哧」一聲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
「你完了!你完了!」
「你胡說些什麼?」
「終於讓你遇到一個你十分在乎的女人了,你沒好日子過羅!」
「荒唐!難不成你以為我會看女人的臉色行事嗎?」
「很難說哦!」
杜放鶴懶得生這種沒營養的閒氣,一走了之。
朱旅星嘿嘿一笑,等著看下一場好戲。
※※※
秦媚雪經過廚房時,一種熟悉的感覺引動了她的思緒,不由自主的走進廚房,在一旁看著煮飯的沈婆手忙腳亂的一邊煮食一邊要注意火候,累得一身是汗,不免手動腳動嘴巴也動:「也沒人肯來幫忙,我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來了貴客又怎樣,累死我老婆子……」
「我來幫忙。」
沈婆嚇了一跳。「你……大小姐,我不知道你在這裡。」秦守虛早已向下人說明媚雪的身世,並宣揚得整個滄浪島人盡皆知。
「我好像很會做菜,我來試試看。」她躍躍欲試。
「你真的行?」沈婆惶恐道,怕她愈幫愈忙,像藥兒小姐就沒進過廚房,也怕自己讓她幫忙將招致老爺責怪。
「看起來很簡單嘛!」
把衣袖往上捲了兩折,秦媚雪親自下廚房,洗手作羹湯,沒多久即熟練的做出一道道的佳餚,看得沈婆目瞪口呆,媚雪自己也佩服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