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院子各角落的陰涼處,均排放了十來只大甕,長工、傭婦、丫頭們忙著洗洗切切、磨磨弄弄,按照貞陽喝咐的,以古法醃製豆豉、辣醬、豆腐乳、酸菜、紅糟肉、梅子……直忙了好些天,並叫福大娘負責盯著瞧,一個步驟也不許偷懶。另外,還教廚房以麻油炒花椒煉出「花椒油」,其特殊的香味用來炒鴨絲、芽菜,吃得燕無極讚不絕口。
「好吃嗎?」
「想不到老李的廚藝大有長進。」燕無極連夾了幾筷糟溜鴨肝,帶有酒香的薄片鴨肝入口滑嫩,十分美味。「我還親自到廚房去指點他一番呢!」
「你?」燕無極一臉懷疑的表情。
「正是你的寶貝老婆我。」貞陽死不要臉的自吹自擂:「你是我最最重要的老公,你的健康就是我的幸福,你的快樂就是我的榮耀,所以,我特地拿出我爹送的食經秘笈,苦下一番工夫,不會動手做也可以開口指點人哪!你瞧,效果不是挺好的。」這倒不是信口胡吹,雖然開口命令人很容易,但下人都曉得她來歷不凡,不敢輕忽她的味覺,因為口味道地與否,她入口即辨。
「到了夏日酷暑時候,那些醃菜也差不多可以吃了,正好開胃。我命人多做些,自己留一點,其餘送去大廚房教人家也嘗嘗。」除了黑木樓,三虎將和幾位總管各有自己的屋子和廚房,其它下屬都吃大廚房。
「不過,醃梅我得自己留著,到了夏天做冰鎮酸梅湯給你解暑,可好?」
「好。」燕無極欣悅地擰了擰她的小鼻子,笑道:「怪不得韋一箭的人人都說我運氣好,撿了個寶,夠資格配做他們的『貞主兒』。」
貞陽得意極了,下回阿諾來也教他聽聽,他的小姊姊到了這裡,由麻煩精搖身一變成寶了,他可以不必擔心她會被休回家。
「對了,夫君,韋一箭這名字真奇特,他可以百步穿楊,一箭正中紅心嗎?」
「他爹生前是打獵維生的獵戶,生了兒子自然期望他『一箭』射中獵物,滿載而歸。」
「很有意思。夫君,那你的名字呢?」
燕無極靜默不語,他幾乎不向她提及自己的過去。
「我的名字是師父取的,沒有特別的意義。」
他閃躲的語氣,使貞陽窺見了隱秘一般,注視他探幽的眸子,雙瞳裡湧滾著教人不可解的思緒,引發貞陽源源不絕的疑惑。他為什麼不坦然回答她?有什麼難言之隱嗎?他的過去必然多采多姿,充滿離合悲歡,但畢竟是過去了,還有什麼不能講的?莫非,過去的並未完全過去?
原來,她仍然不瞭解他,不曾得到他全部的信賴。身體可以結合,但是心呢?她毫不保留的交出她的心,他卻把自己的心守得好好的。
夜裡,芙蓉帳內,她悄然問:
「你愛我嗎?」
他半晌無話。
「不愛我嗎?」
「不是,我很喜歡你。」
「喜歡而不是愛?我不懂……」她充滿感情地喃喃說。
「別說了。」燕無極溫柔地注視她,深色的眼睛裡含滿瞭解的關懷。「我們的日子不是過得很好嗎?我很高興娶你為妻,這是我的真心話。」
貞陽偎進他懷裡,他自然地擁緊她,給她保證。
她從內心裡產生新的生活目標:她要贏得他的愛!只因為她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他,所以他也必須愛她才公平。但要怎麼做才能贏得他的愛呢?
一夜想東想西,早上自然起得晚了,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燕無極搖醒。他已練過功、洗了身,也用過膳了,正要去春秋樓開會。
「啊!起晚了。」貞陽好不懊惱。「昨夜想了好久,決定要當個好妻子的,結果又睡晚了。美絹呢,怎不喊醒我?」
「我叫她們別來煩你,讓你睡足了,才有精神下山去玩。」
「去玩?什麼時候?」
她衣衫不整地跪在床鋪上,兩手攀住丈夫的頸子,興奮地問著,渾不覺自己這副模樣有多麼誘人。燕無極的眼中散放出異彩,視線朝下溜了溜,猛地抽了一口大氣,不敢再看,將她的兩手拉下;而她心中盈滿歡喜,又伸手攬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胸口上,喃喃道:「你要帶我下山玩,我覺得非常幸福呢!」
她真誠的語氣十分感動人,教燕無極慚愧自己不能待她更好。
「好啦!你再黏著我,我一上午的會議可開不完了,只好取消下山的提議。」
貞陽馬上放開他,揮蒼蠅一樣的趕他走。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哦!」
燕無極搖搖頭,走了。
她一下地,丫頭們也開始忙碌起來,端洗臉水的、送參湯的、換衣的、梳頭的、捧首飾盒的,貞陽是愈來愈愛美了。
「堡主可真疼惜夫人呢!」寒碧笑著捧來早點,伺候她用膳。「他不許我們吵醒你,還交代手腳要放輕點,他對夫人真是疼愛極了。」陪嫁過來的丫頭都機伶的改了稱謂,不敢再叫小姐,當然更沒膽子在燕無極的地盤叫他姑爺。
貞陽聽得喜孜孜的,更加決心要做一名好妻子,要早起,要學針線,要會下廚房……
「夫人,你還是別太勉強了。」在一旁聽她述說大計畫的美絹,忍不住嘀咕道,夫人做家事天分之差,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你說什麼?」
「下廚要拿菜刀,很危險的,而且夫人你一見血就昏倒,到時候反而教堡主擔心。」
「好像有點道理。」
美絹向寒碧苦笑著,能打消夫人的念頭那最好,免得到時候她又拿她們當實習的對象,家事沒學成,反而把大夥兒嚇出一身冷汗。主子身上有傷,作奴婢的第一個倒霉,說不定還得受罰,嚴重的還會被趕出去。
夫人在家是老爺、少爺的寶,嫁過來是堡主的寶,沒人敢冒險讓她出一丁點意外,否則就吃不完兜著走,沒人擔當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