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知道自己冀望良久的職位卻只是別人口中的『雞肋』,那滋味比得不到陞遷加倍的難受。差太多了嘛!
或許,他應該安於現狀,對順遂的人生坦途感到慶幸才是,對不對?他有美滿的家庭,經濟壓力並不重,有慈祥的父母,深愛他的未婚妻,未來的命運可預見不至於有大風大浪,如果他肯「知足」必當「常樂」,比起大多數人他是幸運的多了。
「人比人,氣死人」,何必拿自己的際遇去比較金字塔頂尖那一小撮的精英人物,「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就夠安慰啦!
「做人就怕想不開,只要想開了,什麼樣的日子都好過。」星月以過來人的經驗說,她曾經歷父母雙亡的大變故,哀嚎痛哭恨不能隨父母長眠地下,一旦熬過那段日子,一年一年照樣在過,心境雖有不同,還是努力讓自己過得好。
許祥煙喜歡她的笑容,恬靜得宛若春花的顏色,淡淡的,柔柔的。
他的心沉靜下來。
「仲夏茶座」已掛上「休息中」的牌子,會計王小姐和打工的小妹晴文一見她進門,那表情,如大旱之望雲霓,期待已久矣。
「星月姐,」晴文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好大一束紫羅蘭花幾乎遮蓋她整張臉,不勝負荷卻又興奮莫名的忙將花塞入星月懷中。「你的愛慕者好癡情哦,中午送玫瑰花,晚上送紫羅蘭,還有禮物和卡片,王姊——」
王小姐年紀大些,不作興亮起嗓門,雖然今天這等陣仗也是第一次見識,倒也沒昏了頭,維持嫻靜優雅的態度從櫃檯下取出一張卡片和一個藍色絨盒,走出櫃檯想交到星月手上,這才發現星月兩手捧滿花,沒空,便笑著交給許祥煙。
真個是平湖再起波瀾,許祥煙臉色之壞自不待言,連星月也是訕訕的。
「不會又是他吧?」
「你猜得真準,就是他。」許祥煙捏緊卡片,沒好氣道:「他邀請你參加宴會,作他的舞伴,還送你一串珍珠項鏈以添姿色……那束花你究竟要捧多久?我是很少買花送你,但也從沒冷淡過你。」
星月被他這麼一說,多心虛似的,把花擱於圓桌上。任何女人看到這麼一大束花都難免眼睛一亮,何況她一向喜愛捻花弄草。
「你何必發火,又不是我去巴結他。」
她接過卡片細看,一手剛毅突出的鋼筆字,口氣十分狂妄,活像她已答應似的,簡單的說明宴會時間,他會派車來接等等。
「我不會去,等他派人來那天,叫司機把項鏈送回去。」
不管星月怎麼說,許祥煙的心裡十分不爽,看來元正則是勢在必得,又是花,又是昂貴的天然珍珠項鏈,他那種人有可能買日本養珠充數嗎?多誘惑人哪!女人尤其珍愛首飾,而他一年的薪水還不夠買一串天然珍珠項鏈,夠損人吧!
「祥煙,不要理他。」
「能嗎,你敢說收到這束花、這串珍珠,你連一點點心動的感覺也沒有?」
王小姐和晴文全盯著他們,賀星月臉色發紅。
幹嘛呀?在下屬面前開堂審問她。
「今天謝謝你們,你們可以先下班了。」
她的迴避只有令他苦惱。
「你不必怕人知道,避人耳目。該走的人是我。」
許祥煙重重的擱下藍絨盒,走出茶店敞亮的大門。
星月的情緒很糟,表面上看似平靜的和王會計對賬,內心實則十分憤怒,她氣祥煙那種懷疑的口吻,以及不成熟的態度,簡直是在替她定罪。有人追求他的未婚妻,他不該氣憤添膺的代她出頭,警告元正則離她遠一點嗎?為何拋下她孤軍奮戰?
這種心境,比元正則的金錢攻勢更令她難以招架。
戲散人靜後,她拎著卡片、鮮花和絨盒到頂樓租賃的小套房歇息。十二坪大的空間就是她全部的堡壘。這棟七層樓的公寓式住宅全屬於朱佩絲的母親所有,據說日後要留給她當嫁妝,一樓是黃金店面,二、三樓租給律師、代書或會計師做事務所,四、五樓租給一般人家,六、七樓是小套房,租給學生或單身者。
羨慕嗎?說不羨慕是騙人的。
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天母,這是一筆不得了的財富,保障後半生無需為三餐奔波。
有人賣命工作只為餬口,有人把工作當無聊時的消遣。能不信命嗎?
星月感到身心疲憊,嘲弄的對鏡笑了笑,在浴缸中放了半缸熱水,卸去衣物,用大髮夾將長髮固定在腦後,站在壁櫃欠挑來揀去,還選不定該用芳香的玫瑰沐浴油,還是橄欖熏衣甘油皂,或是花霧香氛球、牛奶沐浴粉……這一櫃子各式各樣的清潔用品,使她寵愛自己的方法之一,平日消費均精打細算的她,唯獨鍾愛沐浴用品,閒來沒事就愛往L』Occitane,這類專門店裡逛,搜寶似的從不空手而回。
累一天,花較長的時間洗去一身倦意,寵愛自己一下,不過分吧!
今天心情鬱悶,她拿起一塊外形最不起眼的森林木卵石皂,想了一想又放回去,眼睛瞄向未開封的四色花果皂,想到什麼似的走回起居間,形容高雅的紫羅蘭孤獨的躺在地毯上,她抱起它走回浴室,一瓣一瓣的花瓣有了最好的歸宿。
「嘩,我夢想已久的花瓣浴終於實現了。」坐在浴缸裡,雙手掬滿一捧水,花瓣在手心浮蕩,真是動人心弦。「雖然不是玫瑰浴,但蘭花浴也不錯嘛!嗯,女人的美夢也不過如此,一生能有一回這般享受已夠大快平生。」
鮮花易凋,人說賞花要及時,又說物盡其用,滿足自己一下又何妨。
賀星月愛泡澡,許多難題都是在澡缸裡想出解決的辦法。
「質本潔來還潔去,質本潔來還潔去……哎,太難了。」
「我不是聖人啊!祥煙,我需要你站在我身旁幫助我抵擋元正則一波波的攻勢,我需要你給予我愛的信心和勇氣,為什麼你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