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一鎖:「別把問題往我身上推,你花名遠播也不是一天兩天,更不是認識我之後才開始。」
「瞧你,又把話題岔開了。難道你一點都不為自己的處境擔心,不在乎被我拋棄?還是,你絲毫不顧惜我的感受?」他幾乎在咬牙了。他走得什麼狗屎運!多少投懷送抱的女人他棄若敝履,而這千方百計得到的女人卻是個鐵石心腸。
「你為什麼生氣?」她不是無動於衷,只是不解。「你擁有過無數的女人,個個美艷動人,我算是最平凡的一個。你教我能怎麼想?我並不自卑,卻也沒有自大的毛病,我只能過一天算一天,不敢從你身上奢求未來的保障。」
他凝視她,有點驚愕,有些不信。怎麼她沒半分雄心壯志,以愛為名勇敢的霸住他不放。是他太自信,還是她太冷清,至今激不起深情不移的火花。
「總之,你絕不肯鬆口說愛我就對了。」
她不答,反問:「你愛我嗎?」
他沉默的站著。
她咬住嘴唇,半晌,笑開來。
「我逾矩了。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自然是每個女人都愛,也是每個女人都不愛,這般才能來去自如,不傷己心。」
瀟灑的將他讓給一旁垂涎的某大美女,她轉過身子,一語不發的往外走,寬闊的陽台下就是花園,坐在籐椅上眺望夜色,滿園的花草,空氣裡芳香盈動,她焦躁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竟感覺比在屋子裡跳舞來的暢快恣意。
「終究是平民百姓哪,跟『王公貴族』打交道總不自在。」她對夜空笑著,冥想著。「『麻雀變鳳凰』的故事是那麼引人嚮往,巴不得能以身相代,衣錦繡、綴明珠、呼奴使婢,等真正嘗過了滋味,我倒覺得平民百姓的日子既簡單又好過。這話說給人聽,誰相信?不被數落得臭頭才怪!」
其實,能夠成為一隻鑲金嵌玉的寄生蟲,沒有幾輩子拚命燒好香還求不來這樣的福分呢!賀星月幽幽地調侃自己。那吳貞良呢?她是鑲鑽是的!
忘我地陶醉在自己的思維天地中,想著她和元正則同居以來的點點滴滴,竟強烈得勝過她與許祥煙相戀六年的所有印象。戀愛時刻,距離維繫著對彼此的美感,只有真正生活在一起了,才能夠刻骨銘心,不管是好是壞。 她想,她並不是如她所表現得那麼不在乎元正則,而是對未來的茫然,不知根留何處的迷惑,使她很難表達內心的感情。
女人,總渴望有個家,將根深植於家中。
她在元正則身上看不到未來,今日巧遇吳貞良,更加不敢有一絲奢望能婚配元正則。做一輩子的情婦嗎?他能不膩才怪!
「還是做自己最好吧!」她下了這樣的結論。
人只有忠於自己,才不會失去生命的立場。
既無能展望於未來,只有寄情於當下,「活在當下」不是正時興嗎?
夜色明淨而溫柔,似乎能喚醒一個人靈魂深處的詩情,星月彷彿已將憂慮遺忘,被柔美的夜色和綽約有致的園景所吸引。
夜露沾濕了裸臂,涼氣使她覺得有些寒意。
「怎麼宴會拖得這樣久呢?」她轉過頭來看向廳內,突然看見一個火紅的身影,正離開護花使者向她這裡走來。
「嗨!」許茉莉笑容滿面的走過來,輕喊道:「好久不見了!怎麼樣,賀星月,這一向都很如意吧!」她親熱的賀星月隔著一張小籐桌對坐,單手支頤,把臉靠近星月,一對紅寶石鑲鑽的火焰形耳環,更襯出她的熱力四射。
「還算如意。」星月的雙手在暗中握緊了一下。
真是奇哉怪也,被她喚作大嫂時,都難得看她熱情招呼一次,反倒撕破臉後再重逢,突然覺得像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許茉莉半點不覺唐突,血紅的雙唇吐出一連串的親熱話:「瞧你今天這模樣多美,當女人就該像隻鳳凰,永遠當個小麻雀有啥出息?你離開我哥是對的,你飛上高枝,我哥也攀上豪門,雙方都有好處嘛!」她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縫。
星月顯得有點兒發昏,她慢慢的、清晰的、一字一字的問:「他結婚了,和誰?」心底隱隱有了答案。
「就是你的老朋友,朱佩絲,他們上星期六結了婚,如今正在浪漫的巴黎咖啡座喝咖啡吧!」言下不無羨慕之意。
「他們竟發展得這麼快?!」難怪,當她情變時,最好的朋友總不在左右;難怪,「仲夏茶座」結束得那樣輕易,最後的後盾沒了,她只有投靠元正則。
「她暗戀我哥好多年了,你不知道?太遲鈍了,怪不得情場失敗。」許茉莉笑得張揚恣意,如今她家也算上流社會的一份子了,結局真是美好。
「你和誰一起來的?」
「趙佑趙公子。」
他不是追求朱佩絲追得很勤嗎?星月憶起趙佑的癡情,很難置信。
「我拜託大嫂幫我介紹一位出身財團世家的名公子當男朋友,以前在『仲夏茶座』見過趙公子一面,對他的印象很好,跟大嫂一說,她很快安排機會給我們認識,我也想當富家少奶奶啊!」許茉莉無悔無愧地說:「起先他家裡也不認同我,後來我哥和佩絲姊一結婚,好像階級地位突然間拉近了,沒人再反對趙佑約會我。所以,你別怪我過去不幫你了,你太渺小了,無益於我許家,更無法提供我想要得,聰明人自然捨砂碩而就明珠。現在總算差不多平等了,雖然你只是元正則的情婦,但他肯帶你出席宴會,可見你的價值。」
賀星月感覺耳朵鎮難受,她的愛情有一部分就毀於許茉莉的價值觀。
「你太勢利眼了!」
「這怎能算是勢利?我只不過善於選擇,順應潮流罷了!」茉莉有些不快,就好像肥胖的人最討厭人家說她像豬。「你有嘴說別人,就沒嘴說自己?你跟了元正則,不為錢又為了什麼?難不成你真有本事當上正牌夫人啊?別做夢啦!雖然我來得晚些,卻正好目睹元夫人的絕代風姿,和她高貴如女王的氣度,唉,你與她一比,仿似螢光之比皓月,沒指望!還是趁元正則對你熱度未褪,能撈多少就撈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