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挨近我身,香水味刺激得我想打噴嚏。「那一個陸先生?」陸、路同音,我便裝傻。
「當然是路老闆啊,他才值得注意。你可別被那個小白臉迷惑住了,他除了臉好看之外,什麼都沒得跟路老闆比。」
我真不想理她。
「我沒見到路老闆。」
「我知道,」她一副無所不知的神氣。「路老闆回鄉下老家度假,上次那個笨女人半途退婚,把他氣瘋了、足足有一個月沒跟我說一句話。」
「別理他就好了!」
「唉喲,你真沒同情心,他好可憐哪,我恨不得能安慰他,可是他故作堅強,看了更教人難過。」
我明白了,她攬住我是想同我炫耀她與路先生不平凡的關係——不管真假如何,她大概希望變成真的吧!
「路先生星期一回來,到時候你再去同情他吧!」
我懶懶道聲再見,逕自走出大樓,牽出機車,發動引擎,奔馳在太陽底下。我討厭機車,卻沒有更好的代步工具,騎腳踏車來回太遠了。
回到家裡、我做的頭一件事一便是撥「四麗公司」的電話。響了二響,應聲的是她們新請的小妹,四麗都不在,我留下名字,請她轉告四麗回電話給我。於是我將背包拿回樓上放好,然後下樓和姨媽吃中飯。
「哇,炒麵,好棒!」我摟住敏柔姨媽香一個。
桌上擺了二盤義大利式炒麵和一大碗蕃茄豆腐湯。
「姨媽,你的手藝真不是蓋的。」
「愛麗絲,你下午不會再出去了吧?」姨媽突然問。
「有事嗎?」
「關於——家務代理那種事還是不要做吧!」
「嗯,星期一下午再去一次,以後就真的不做了,替陌生人做家事好彆扭。」
「對啊,你並不是很外向的女孩子,還是別做的好。」;
我自有不做的理由,但是姨媽興奮的神情不大尋常。人跟人之間生活久了,最大的好處就是瞭解——個表情、一個動作都能讀出訊息。
「阿姨,你不要我下午出去、真的有事啊?」
「你姨丈打電話回來說今晚要請客人,希望你能表現一下。」
「以前都是你主廚,我副廚,為什麼今天不一樣?」
「這是你姨丈的意思。」
姨媽表現出資妻風範,一切往丈夫身上推。
「姨丈有沒有說請幾個人?」
「只有一個。克堅很欣賞他最近的表現,才要帶回來慰勞一頓。」
克堅姨丈以前也常帶朋友和部屬回來共餐,所以我並不奇怪,但這一次居然要我主廚,不免疑惑一下。
姨媽很民主的說:「等一下我們一起擬菜單吧!
我點頭。收拾好洗乾淨的碗盤,「四麗」電話未到,便先和姨媽擬定六菜二場的菜單。
「吃得完嗎?我看四菜二場儘夠的。」
「不差二個菜。」姨媽十分熱忱的道:「人家第一次來,留個好印象才是主人的本分。就六菜二湯啦少」 。」
這就是敏柔姨媽,既傳統又現代。一方面扮演著賢妻良母的角色,一方面要求自己盡量出色。尤其在請客的時候,不使每位客人向姨丈讚歎:「你太太真了不起!」她不歡,她在家庭裡努力不比女強人在工作上努力得少。
電話鈴響,姨媽接了。
「信介啊!你今晚不回來?……哦,不回來吃晚飯……:何必那麼麻煩,今晚你爸爸也要帶個客人回來,你請王小姐一道來吃個便飯,大家認識認識……。吃完飯也可以出去啊,……王小姐不肯來?……你不必替她解釋……」
我望著姨媽漸漸不高興的神情,真希望表哥說話能保留一點,免得王小姐將來真要進門,不幸在姨媽心中己留下不良印象。
敏柔姨媽又說:「嗯,你早點回來。」放下電話,歎氣,「兒大不中留啊!」望著我苦笑。
我噗嗤一笑。
「姨媽,大哥又不是要嫁出去,什麼不中留嘛,那是用在女孩子身上的。」
「差不多啦。你想想看,都交往那麼久,還不肯上我們家作客,真要娶了她,肯和公婆住嗎?」
「她不肯來,表示她還沒決定要嫁、或者大哥的態度不夠積極,才叫女孩子猶豫,不要單怪她一個嘛!」
姨媽笑。「別擔心,我會叫信介多努力一點。快三十歲的人還沒娶,朋友間起來我都快找不出諸回答了。」
我嘻嘻而笑。大哥確實該加油啦!
看完午間重播的連續劇,姨媽出門採購。
我不再空等,主動打電話到「四麗」。
「你好,四麗代理家務公司,我是邊瑞穗。愛麗絲啊,我正要打電話給你。嗯,你有什麼事?」
我簡單報告一下今天工作的情形,並且直說今後不再接工作了,我沒說出真正的理由,只道:「客人對業餘的工作者比較不信任,我今天親身體驗到。所以你們還是用專業的人,比較容易打響知名度。」
大概是我的態度很堅定吧,邊瑞穗不再勸我,雙方說好做完下星期一那一回就不再合作了。掛了電話,居然有點茫然,也許大哥說得對,我厭惡的並不是那份「家事」工作,而是工作的對象。
第三章
星期一我睡得很晚,差不多八點半才醒來。昨天玩得太累啦,我的兩條腿開始發酸,不過心情滿愉快的就是了。
如今想起來還覺得好笑呢,克堅姨丈竟會利用吃晚飯的藉口把他的優秀部下邱傑夫介紹給我,做得不露痕跡,手腕一流呢!
昨天的約會,我就明明白白的問邱傑夫:
「事先你知不知道這是……呃,變相的相親?」
「這很重要嗎?」
「當然啦,也許你有女肌友了,可是又不好拒絕我姨丈……」
「沒有,沒有,如果有,我會明白拒絕襄理。」
「這麼說,你是知道啦?」
「多少看出一點苗頭。」邱傑夫的聲音帶著很好聽的沙沙聲。
「我是從頭到尾被瞞著。昨天我答應你的約會之後,就問姨丈這一切是不是他安排的,他還很無辜的辯說:不關我事,邱傑夫喜歡誰是他的自由,這是民主時代,不是上司可以專橫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