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喲,你在胡說什麼,明珠啊,人都進門了,快別說不吉利的話。」
「媽,路華已經有太太了,難道要我嫁他作細姨?」
我感覺每個人都在瞪著我看,連忙辯駁:
「沒有的事。舅舅,我有沒有娶過太太,你最清楚了。」
「對哦,我們阿華不是那種人啦!」
「你太太都找上門了,你還敢騙人一」明珠的伴娘朋友楊小姐站出來主持公道,用手一指,比向正拭淚的紫衣女郎.
這句話產生的結局,讀者或許可想像出大概,不過為了不使那些不愛動腦筋的人不習慣,我還是說了吧!
那位紫衣小姐黏到我身旁,斬釘截鐵的說我就是跟她訂婚,在結婚當天突然失蹤的准丈夫,這一年半來她四處找我,終於能夠及時挽救樊小姐將陷於不義之人的不幸。接著敘述她跟她准丈夫認識到結婚的經過,真邪門,她的准丈夫食、衣、住、行、育、樂等方面的品味,居然跟我不謀而合,叫我反駁不得。
她說:「再糊塗的女人也不會抓錯丈夫吧?路華又不是多顯貴的大人物,如果不是我們已經有那樣的關係,我也不會來這裡,再一次承受被拋棄的傷心。」水汪汪流不停的眼淚,真令人同情她的遭遇。
於是,整個房間吵雜不休,每個人都對準我開炮,不給我說完一整句話的空隙,那種非人的拷問,比任何刑罰都可怕,終於我氣惱欲裂,當明珠詰問我:「你說,你自己說,你這種人選配娶我嗎?」
我再也忍耐不住的大吼:「你說對了,隨便你啦,要退婚就退婚!」一口氣衝出飯店,陸星座追上來,我也不理他,只告訴他女方要退婚,馳車回公寓喝悶酒。」
當天,宴席照開(不能退的),雖缺少新郎、新娘,反而熱鬧,因為多了一道話題啊!(這是陸星座事後說的。)
別怪我沒風度,不留下來收拾善後,我早聲明我不是好脾氣的人,最最最討厭無理的忍耐,一發脾氣只有一走了之。
以上,就是我的告白。
第一章
我生來就是一個幸運的孩子,自然形成一個快樂的人。
熟識我的人都叫我愛麗絲,其實這只是一個綽號,帶點甜甜、寵愛的味道。我的真實姓名叫張麗絲,在俗不可耐的名字充斥的世界上,我愛這名字還算差強人意,這是我第一件幸運事,必須感謝我的父母.
還有就是我是一個敏感的女孩。舉例說明,我常發覺人們的同情心濫用得很,簡直到了可怕的地步,好像不如此一番就不成為一個人似的.就拿我上個月去一家牙醫診所代理家務的情形來說,當那位好心的女醫師得知我四歲便成了孤兒,立刻額外加我一筆五百元的外快,告訴我可以不必向公司報帳。天哪,五百元呢,有錢人就是愛亂花錢,美其名為行善,其實天知道,我一點也不可憐。
父母死於車禍,這不是我的罪過,除非我有自虐狂,大可不必終其一生都在悲歎自己的身世。父母出車禍那日,心血來潮想重溫沒孩子煩人的可愛日子,毅然將我交給敏柔姨媽代勞,因此我逃過一劫,不又是一件幸運事?
克堅姨丈和敏柔姨媽順理成章留我下來陪伴三個吵翻天的表兄弟,大概想藉我來調和家裡太陽剛的氣氛吧!總之我在蔡家過得十分愉快,如果不是伯父母在墳塋裡抗議,早改口叫姨丈、姨媽為爸、媽了。
克堅姨丈曾對姨媽說過一句話:「愛麗絲很像你。」
這句話既褒且貶.
我看過我親媽和姨媽合照的相片,兩人長得好像,都是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和小小的嘴,差別的是我親媽有天生的卷髮。我沒遺傳媽的卷髮,而是像姨媽一樣的直髮,都是長相秀氣但稱不上美艷動人的平凡女子.不幸,我也有教姨丈失望的事,那就是我不太會讀書,勉強讀完高職就升不上去了,以至於他對我的計劃——先念二專,將來再插班大學一—施展不開。我雖然很感激他的好意,更寧願順應自己的天性,不去強求得不到的事。
姨媽說:「愛麗絲處理家務是一把能手,不像時下的女孩子都不大會做家事,所以不管我們的愛麗絲念不念大學,都不愁找不到好丈夫。」
天真的姨媽!她一直認為現在的男孩子還跟當年追她的姨丈一樣,只求找個會顧家的貴妻良母就好了。
不了,時代真的在變,時下的男生對太太的要求是:「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自己去找草。」真正現實得很。
克堅姨丈對姨媽的話不置可否,私底下還不死心的勸我:「沒有大學文憑,很難找到高尚的工作,我想你最好考慮一下、補習一年,明年再考。」
我答應考慮:其實答案早已擺在眼前」我以及格邊緣的成績畢了業,如果我補習一年便考得上,世上也不會有「重考生」這個名詞。
如此一來,我只有一個選擇:就業。
姨丈在台中一家頗大的銀行當裒理,薪水不壞,所以姨媽於情於理都可以拒絕拋頭露面去嫌一份也許將很微薄的薪水。但我不能保證自己也能遇上像姨丈這一類的「稀有人種」,所以必須理智點,為自己謀個一技之長。
好心的克堅姨丈曾想讓我進銀行當臨時僱員,方便日後考試成為正式職員。畢竟這是一份高尚的工作,我沒有理由拒絕,可是為了安心起見,姨丈替我舉行一場小考試,結果他臉色發白的呻吟說道:「愛麗絲,你的會計糟透了,借貸方怎會不相等?」姨丈怕砸了自己招牌,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由於深受敏柔姨媽的影響,我志在當貿妻良母。信介表哥曾笑我跟不上時代,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我實在有做家事的天才。每回他放假回家,看到房間不沾點塵,襯衫、西褲熨得筆挺,餐餐吃富於變化的菜餚,對我的感激是溢於言表的,總不忘給我帶禮物,答謝我使他可以很稱頭的約會女朋友。信良表哥還是大學生,不太在平行頭,卻也說道:「愛麗絲,你讓我們嘴吃刁了,將來你表嫂有得罪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