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希瓏仍然沒有開口,羽童胸口一陣陣酸楚,透過一層淚霧,她好像看到他逐漸遠去,不留痕跡。
她聽到關門的聲音。
「你好狠啊--三年夫妻沒有愛難道也沒有情嗎?希瓏--希瓏--」
依稀聽到自己吶喊的聲音,其實只是一陣哽咽。
她一個人坐在地板上,陽光也變冷了。
羽童不曉得她是怎麼走到浴室的,她見到了一張棄婦的臉,一身憔悴,兩眼無光,多麼可憐!好生醜陋!她突然笑起來,那尖厲的笑聲一似刀片在玻璃上剮過來磨過去,刺激得人兩耳恨不聾。
她的心在劇烈地鼓動。
她的眼睛注意到擺在洗臉台上的肥皂、洗髮精,還有馬桶旁的清潔劑,有個可怕的意念竄上她的心窩,她的瞳眸重新燃上美麗的光彩,整個人又漂亮起來。
羽童凝望鏡中那張臉,不禁有些戰慄--為了她將要去做時事。
「爸爸!您的『小童女』已經死了,您會有多心痛呢?如今也只有您會為我流眼淚吧,爸爸!」她一字一顫。「我可憐的爸爸,我絕不允許有人利用您愛護我的心來搶奪您的地位,甚至搶走我的丈夫……」顫抖的嘴唇嚐到鹹鹹的淚水味,那是女人內心深處所能凝聚的強而有力的意志和堅持。
第三幕
四月的天氣格外暖和,歐去蓬戴上太陽眼鏡,在公司大門口前溜一眼熱鬧的街景,突然婉拒了司機開來的車子。
煦人的春陽使他脫下西裝外套掛在手臂上,沿著人行道邁開輕快的步伐,現在他可以感覺到掠發而過的微風。
這樣的天氣教他回想起年少時曾陪母親至法國南方小鎮格拉斯度假養病的日子,那裡的空氣清新,馥郁的花香四溢,一年四季,各種花草輪流開放,常年花香不斷,後來他才知道,這座小鎮格拉斯才是名副其實的「香都」,它供應了各大香水公司所需要的絕大部分的香料來源。等母親身體康復,準備移往尼斯遊玩時,在格拉斯的香水店蒐羅了一打以上的香水才離開,母親有蒐集漂亮香水瓶的嗜好。
歐去蓬因回憶而露出溫煦的笑容,那向南斜坡上的大片花海,沒見過的人實難想像其壯麗,怪不得母親說來世願做格拉斯人。
走到轉角處,他靠在商業大樓騎樓下的圓柱旁,果然,她一直在跟蹤他,沒想到他突然停下,兩人碰了個正面。
「午安!孟小姐,或是衛太太?」他帶著責備的口氣,「光天化日下跟蹤男人,可不是良家婦女該做的事。」
羽童一時窘得很,但另一個她又激勵自己絕不能在這時候退縮,為了將來,為了希瓏和她的婚姻,他說話盛氣凌人的樣子和命令的口吻,她都可以咬牙忍受下來。
「我不是要跟蹤你,我找你有事但不便登門拜訪,所以……」
「妳找我有事?」
他再開口時,她覺得他唇邊依稀有股笑意,似高興,又似嘲諷,她不懂,也無心分析,只覺這人好生難以親近。
「如果不是沒有其他辦法,我才不會來找你。」
「哦?」歐去蓬從容不迫的打量她身穿一襲最易表現女子優雅風範的象牙白色的連身長裙,領圍與前排鈕釦的設計很別緻,顯然有備而來,不由傲慢地應著:「我不喜歡有人跟蹤我,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希望妳的理由能讓我接受。」
羽童真想轉身就走,不要再見這個頤指氣使的男人。不錯,他很有錢,人又長得帥,且正處於最能散放男人魅力的成熟年紀,或許真有女人企圖就在大街上捉他進禮堂,但絕不是孟羽童。
「妳想做什麼?」他問。
羽童震動一下,是啊,她想做什麼?她幾乎失神了。
當她傷心欲絕的時候,她的目光落在肥皂、洗髮精上時,心底興起了一線希望。這些清潔用品使她想到了歐去蓬,而歐去蓬代表榮獅企業。儘管衛希瓏看不慣歐去蓬風流的作風和先天的優勢,但不可否認,榮獅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清潔用品公司,在歐去蓬父親那一代就已發展成為跨國企業,生產許多系列的工業用、家庭用或個人用的清潔產品,後兩者在每個家庭幾乎都可以見到一、兩樣,這正代表了榮獅所擁有的勢力。
就在那時候,羽童想到一個可以拆散衛希瓏和谷琇晶的計策,所以她必須來求助歐去蓬,只有他可以為她完成心願。當然,她也想到他不可能平白無故幫了她,她也準備好要付出一切代價。
現在兩人面對面了,他問她想做什麼,她卻猶豫了。
她值得這般犧牲自己嗎?更糟的是她一直沒考慮歐去蓬有拒絕她的可能,果真如此,豈不丟死人了。
歐去蓬好奇地注視著她,她時而暈紅時而發白的臉孔告訴他:她肯定遇上大麻煩了。
「我……」羽童呵斥自己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後退的路了,除非她想放棄婚姻,將丈夫拱手讓人。不,絕不!
歐去蓬惑然地等著。
「你……你要不要我?」她一口氣說出來,心跳得好快,臉漲得通紅。
「什麼?」他用驚疑的眼光瞪著她。
「我想將自己賣給你一次,只要你肯幫我做一件事。」
她不敢望他,怕看到蔑視或嫌惡的神色;等了半晌也沒聽見回答,終於鼓足勇氣抬起頭來,他看她的表情好古怪。
「我的耳朵八成出了毛病。」他咕噥地罵了一句粗話。
羽童快喪失勇氣了,細聲細氣的說下去:
「你沒有聽錯,我就是那意思。請你……給我一個答覆。」
「妳渴望我接受?」
羽童點點頭,臉頰上的兩片紅暈發燙著。
「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歐去蓬語氣兇惡,他也不明白自己幹嘛發火。「趕快回家去吧!」轉身就走。
羽童覺得自己好丟臉、好無恥,淚水沾濕了睫毛,但她絕不願和希瓏離婚,於是又亦步亦趨地追上歐去蓬。歐去蓬停步,她也停步,歐去蓬走,她也跟著走,終於,歐去蓬惱火地霍然轉身,十分嚴苛的表情有些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