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童女的青春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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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早啊,羽童。」他在她對面坐下。

  「歐先生早。」

  「叫我去蓬就可以了。」他為自己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早茶,似隨意般的口吻說,「李商隱有一首詩『……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走馬蘭台類轉蓬。』」他把全首七言律詩唸誦一遍,笑了笑。「最後那一句『走馬蘭台類轉蓬』,形容一般人好似無根的蓬草一樣隨波逐流,往往都身不由己。先父為我取名『去蓬』,就是希望我不要像那蓬草,必須自己做自己的主人。」

  「的確很符合你的形象。」羽童苦笑。

  「妳還在不高興啊?」

  「沒有,我過得很舒服。」

  「那就好。」

  羽童不願一開始就鬧彆扭,改變話題,「我很喜歡你的收藏品,不知道你有這種嗜好呢,滿驚訝的,過去你怎麼都沒提?」

  「今天之前我們見面的次數用一隻手就可以算出來,妳對我又似乎有偏見,即使給我機會,我也不會自討沒趣。」

  「我對你沒有偏見,你過去的風流史不關我的事,我只想知道,你將我安頓在此,你其他住在台北市區的情婦不會跑來跟我拚命吧?」

  「我沒有養過情婦,妳是第一個。」

  「鬼才相信!」

  「信不信由妳。」他眼中閃過一抹笑謔的光芒。「外面的人都以為我花大錢養女人,其實除了送她們幾件衣服和一點小首飾,我很少花錢在女人身上,因為沒必要,自願送上門的女人已多得我應付不了。」

  羽童覺得好噁心,看他那一副自我陶醉的德行,簡直是男人之恥嘛!

  歐去蓬好玩的看她臉上表情之變化,愈看愈忍不住滿腔的笑意,大笑出聲。「妳真有趣!我好喜歡。」俯長身過去在她額上輕啄了一下,羽童大感意外地瞪大眼,噤了聲。

  沉默地進餐,她不時打量對方,內心詫異同是男人竟有如此大的不同。衛希瓏對生活環境的講求很隨便,最在乎他個人一舉一動所能散發出來的魅力,即使取用一杯咖啡,也一定規規矩矩的將食指勾入杯耳,優雅地啜飲。歐去蓬卻是直接握住杯身就口,一點也不講究姿勢,似乎粗野,反而令羽童有點心動。

  「我不喜歡妳在心裡拿別的男人同我比較。」他犀利的道。

  「我沒有啊!」

  「我跟妳一樣討厭人家對我說謊,羽童。」

  「你會讀心術嗎?」羽童反駁。

  「妳剛好是我能讀出心事的那種女人。」歐去蓬想到他的母親。

  「呸!你少誇大其辭,我才不信。」

  「妳眼睛看著我,心裡卻在想衛希瓏,真教人不愉快。」

  歐去蓬面無表情的吃完早餐,進屋去了。

  羽童有點內疚,沒想到被歐去蓬說中了,也許她還不習慣跟他在一起吧!心一煩,走回大廳彈琴,一首「給愛德琳的詩」,優雅浪漫的旋律竟吸引了歐去蓬走了下來,要求她再彈一遍。她依他,十指輕快地在黑白鍵上飛渡。

  歐去蓬有風度的鼓掌讚美。「妳彈得真不錯呀,羽童,能詮釋得這麼好,可見妳下過一番苦功。」

  「謝謝你!你也喜歡鋼琴曲?」

  「我母親非常喜歡音樂,她在時家裡每天都可聆聽到美妙的琴音。我雖然欠缺天分,耳濡目染之下也粗通一二,『給愛德琳的詩』是我最喜歡的曲子之一。」

  當即兩人便合奏了一曲「給愛德琳的詩」,羽童驚訝於他的配合度之高,很想問他是否常有和母親合奏的經驗,又覺不便問人隱私而作罷。

  一曲既終,雙雙沉默下來,羽童看著自己擱在膝上的手指,細聲道:

  「如果我使你感覺到不愉快,我道歉,我真的無心拿你跟誰比,只是很自然的就會想到那裡去。」

  「妳是怎麼個比法呢?」共坐一張鋼琴椅,太貼近了,他也不由放低了聲音。

  「也許你會覺得我很奇怪,以前和他共同生活時,從不覺他哪裡不好,可是自從婚變後,愈想愈想不出他的優點在哪,反而以往疏忽的缺點全浮在眼前。像彈鋼琴這件事,他就只會取笑我不務正業,專門誤人子弟。」

  「他是音盲嗎?」

  「結婚後他很反對我把鋼琴搬進公寓,說會吵到鄰居,後來我才弄明白他根本不當音樂是一回事。」羽童澀澀地自承失敗。「在他眼中,除了爸爸賦予我的身份和財產,我真是一無可取吧!」

  「也許他天生就是這樣差勁的個性。」歐去蓬順口附和,又不耐煩地冷哼道,「拜託妳不要不斷的討論他好嗎?我花了一大筆錢的目的就是想獨佔妳,可不希望妳把另一個男人的鬼影子帶進來。」

  「你一定要說得這麼白嗎?」羽童惱他一點都不在乎用錢傷人。「我明白了,情婦守則第一條,就是要切記專心一意地伺候付錢的大爺,暫時拋棄自己的思想和價值觀,一切以迎合金主的歡心為最高原則。」

  「情婦守則第二條,就是不許哭哭啼啼的作態!我不能忍受女人用眼淚當武器,企圖軟化我的心。」

  羽童捉住裙子的手指絞得發白,昂然抬頭道:

  「你放心好了,歐先生,打從離婚那天開始,我發過誓,今生今世絕不再為任何男人掉一顆眼淚。」

  歐去蓬見她很勇敢的逼退欲湧上的淚水,心倒軟了。

  「我道歉,羽童。我不該向妳發脾氣,與妳無關的事不應該拿來要求妳。」在她訝然的表情下,他又道:「喜、怒、哀、樂應該是很自然的情緒反應,偏偏有女人故意用為說服我的手段,我看膩了也看怕了。」

  羽童赧然,適才她也太沖了點。

  「居然有女人能使你低頭,我真佩服她。」她輕鬆了點。

  「她沒有使我低頭,因為她是我母親。」

  他語氣之陰森使她不敢深究下去。歐老夫人似乎具有正、反兩面形象,一說到音樂,歐去蓬的表情充滿了對先母的懷念與愛意;劉嫂也是,補品是夫人常吃的,鮮花一定要每天換等等生活上的品味,歐老夫人留給人非常尊貴美好的印象。然而,有關於歐老夫人人性上最私密的一面,也許羽童還算外人,兩人均諱莫如深,有技巧的避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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