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靠窗的座頭依舊為他們保留著,那些夥計們見到寶寶這小磨人精再次光臨,個個眉開眼笑,前兩天的好酒好菜差不多全餵了他們的五臟廟。
這次寶寶沒再亂點菜,笑嘻嘻的請在座的唯一姑娘倪芷柔點菜,蕭傲雲自是沒意見。
倪芷柔高傲的對夥計道:「來一盤蟹,其他酒菜就看著辦吧!」
一名夥計躬身離去。蕭傲雲明白表妹有意使寶寶出醜,故意叫一盤吃起來很麻煩的蟹,他心中自有打算,另外點了幾樣小吃。
「表哥,你怎麼盡點些蜜餞果子點心?我們又不愛吃。」
「給寶兒吃的,她不愛吃大魚大肉。」
倪芷柔斜睨著衣著普通,全身沒一件值錢東西的秦寶寶,不屑之意猶勝言表:老百姓自然吃不起大魚大肉。
寶寶終於弄清楚他們之間微妙的關係,笑嘻嘻的不以為意。
一會兒,清蒸蟹和酒菜上桌,寶寶只顧吃菜,對清蒸蟹不碰一下。其實她娘馮香蝶是道地的江南麗人,亡後歸葬故里,每年祭辰,秦英就會帶寶寶回江南掃墓,流連個把月,江南盛產的魚蝦 蟹等等水產,她是吃得不稀罕了,豈會教倪芷柔難倒?只是天生凡事不愛自己動手,有人替她服務,也就樂得坐享其成。果然,蕭傲雲將一隻剝得很乾淨的蟹肉挾到她碗裡,她也就津津有味的吃起來。
倪芷柔在一旁愈看愈不服氣,表哥素來豪氣,不屑兒女情長,何曾對她這般細心溫柔、百般屈就、千好萬憐?不過,就算她再笨,也看得出表哥很喜歡這小不點,為了不使表哥討厭,只有忍氣吞聲,不敢再出言諷刺。
寶寶吃了半飽,便開始投石問路:「蕭傲雲,你們社裡那位祝文韜,他的底細,你瞭解幾分?」
「他身家清白,曾在武當學劍,又中過解元,算得上名門子弟,只因家道中落,時運不濟,遠走蘭州求一個安身立業之處。」他溫和的問道:「你怎麼突然問起他?」
「好奇罷了。」寶寶裝作深思道:「照你形容,他應該便是『三笑書生』祝文韜,可是,不對呀,太奇怪了。」
「哪裡不對?」
「我在京師的時候,曾聽人傳說『三笑書生』的事跡,怎麼一到蘭州所見所聞完全不一樣了?」寶寶很懂得吊人胃口,說完吃了口菜,當是閒聊。
「京師的人如何傳說?」蕭傲雲蹙起了眉頭。
寶寶口氣平淡的說起祝文韜和辛彩霧那段三笑姻緣,接著道:「接下來故事可精采了:『錢娘子』張道潔也愛上風流倜儻的祝文韜,可是祝文韜斷然拒絕她的求愛,任性、自負的張女俠見不得愛人琵琶別抱,一怒之下,擄走了辛彩霧,想以此脅迫祝文韜就範!祝文韜又驚又怒,毅然決定與未婚妻共死生,將胞妹托付好友方自如,便一人獨闖『黑蠍子幫』,從此音訊隔絕,大家都以為他們雙雙罹難了。」
「胡說!傳言必然有誤。」蕭傲雲氣急敗壞道:「師姊何等心高氣傲,怎可能去倒追男人?此事我完全不曾聽聞,到底是如何傳出來的?」
「我怎麼知道?你凶我幹嘛?」
「我不是凶你……」
寶寶狠狠白了他一眼,不等他解釋,便道:「你覺得奇怪,我更加不可思議。京城裡的人雖然比較嘴碎無聊,喜愛說長道短,打聽人家的私事,閒著沒事往茶館、酒樓坐上半天,聽飽各家的蜚短流長。可是,無風不起浪,像我在京城住那麼久也沒人談論,怎麼人家就會編一套故事安在祝文韜身上?更何況令師姊是一妙齡女子,名氣還沒大到能從蘭州遠傳至京城吧?那些人又怎編得出『鐵娘子』張道潔這名號,而且那麼準,說中她是『血手魔君』的愛徒,你想,若非有人刻意造謠,那些人編得出這種謊言嗎?」
蕭傲雲深吸了口氣,好像有把錘子在撞擊他的腦門,他的面容扭曲了。寶兒說得那麼有條有理,頭頭是道,她不可能編造這麼一套謊言來誣陷祝文韜,那麼,整個「黑蠍子幫」,他爹蕭一霸和他自己全被祝文韜騙了?!他們全被他唬得團團轉?!被玩弄於他的股掌之間?!為什麼?他的目的何在?
「表哥,不可聽信一面之辭。」比起這寶兒,倪芷柔認為祝文韜的可信度高些。「京城的傳聞從誰而起,我們並不知道。無憑無據的不能誣指祝相公是始作俑者,你想想,他這樣做並沒有好處啊!相反的,自他入幫以來,貢獻不少,忠誠可感,確是叔叔的好幫手。你不能聽信讒言,誤會自己人。」
寶寶對著她冷笑:「我不過湊巧知道有個祝文韜,把我知道的傳聞說給你們聽,至於信不信在你們,我才不在乎哩!祝文韜又不是我的仇人,我也沒必要討好『黑蠍子幫』,有可能編出這故事來挑撥離間嗎?」
「寶兒沒有錯,她出自一番天真的善意才會自然道出那段無頭公案。」蕭傲雲已冷靜下來,胸有成竹了。「表妹,我們不冤枉祝文韜,但我們的確對祝文韜瞭解不多,所知的一切幾乎全由他口中得知。蘭州和京城相差何只千里,我們的探子打聽不到那邊去。就因為他是名門子弟,就因為他文質彬彬、氣宇非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我們便全都信了嗎?」
倪芷柔無辭巧辯,勉強道:「可是……沒有道理呀!」
「我也覺得沒有道理,想不出他這樣做有何好處?」寶寶喝了一大口新泡的黃山雲霧茶。「不過,我最好奇的是他的未婚妻辛彩霧為何沒在他身邊?」
這可提醒倪芷柔,祝文韜既有已訂婚的妻室,因何神色間對她流露出情意,這不是太不道德、太卑鄙了嗎?對她更是一種侮辱!幸好她一向對他不假辭色,不然可丟臉了!
「他真不是好東西!」女人的心變起來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