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說沒有一天不搗蛋的,尤其愛搗席如秀的蛋,奇怪的是,一老一少有事沒事就鬥來鬥去,感情反而愈來愈好,尤其席如秀的夫人一直沒生育,對長相深得人緣的秦寶寶更是愛到心坎裡去了,若不是寶寶已與魁首結拜為兄弟,不敢占衛紫衣的便宜,老早有心收寶寶為義子。乖巧解事的寶寶左一句「席媽媽」右一句「席媽媽」,聽得席夫人心花怒放,心早歪了一邊,寶寶每有惡作劇,她必然是老公放一旁,寶寶擺中間。
衛紫衣呢?他太清楚這位小兄弟的頑性,這些日子來,雖然沒有人告狀告到他面前來,便總是有些風聲,聽說連大執法陰離魂和三位領主都曾被他耍了,他還怕誰來呢?直到有天衛紫衣自己也吃到「苦笑」和「甜魚湯」,才確信寶寶真該打屁股了。
他怒火直上眉梢,命令戰平去把大廚老趙和二廚小張抓來,厲聲斥罵道:「你們兩個大糊塗蟲是瞎子,加上手下那群小糊塗蟲眼花,這麼多雙眼睛居然沒一個發現飯菜被人動了手腳,留著眼珠子有何用?馬泰、戰平,把他們拉下去,挖出廚房裡所有糊塗蟲的招子!」
老趙和小張又驚又怕,連忙喊叫:「冤枉啊!魁首!」
群雄一怔,魁首今天怎麼了?雖然廚子有錯,也只是小事一件,小小的一個玩笑,罪不在此,罵一頓就算了。何況平時這類事情都是交由陰大執法去處理,魁首幾時變得這般專權又暴虐無道?
只有秦寶寶眼見衛紫衣居然用這種方法逼他「現形」,忍不住「咭」的一聲大笑出來,衛紫衣手指著他,無奈的搖搖頭,苦笑不已。其他人這方醒悟魁首的用意,也都忍不住好笑,真是一物克一物!
可憐的老趙和小張早嚇得汗濕重衣,觀音菩薩、天上的各路神明啊不知已暗叫了多少次,見他們忽然改顏大笑,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笑了半晌,寶寶自知過意不去,走到他們面前,歉然道:「對不起,張叔、趙叔,都是我太頑皮才害你們挨罵,大哥只是用計逼我自己承認,不是真的要挖你們的眼睛,你們大可放心。」忽然拍手笑道:「有了,我想到一個補償你們的方法。我爹娘生前酷愛美食,我娘有遺留下一本手抄食經,可惜我沒帶在身邊,不過倒記了不少,明早我默背幾道菜餚給你們作三考,保證大哥吃了讚不絕口。」
老趙和小張大喜。「那可多謝你了,寶少爺。」
衛紫衣對他的惡作劇只是莞爾一笑,哪捨得真打他屁股?
他就是這樣頑皮又可愛的人兒,讓人想恨也恨不起來。
「子午嶺」後山的鏡月湖畔,築有一「觀魚亭」,那是為了寶寶而趕建的,取自白居易的《觀游魚》詩:「繞池閒步看漁游,正值兒童弄釣舟;一種愛魚心各異,我來施食爾垂釣。」湖光山色,兒童戲魚,多麼生動的一幅畫面。
衛紫衣對秦寶寶的疼寵之專,已經超乎兄弟之情;而寶寶對衛紫衣的依賴之心更是與日俱增,他最愛賴在衛紫衣的懷裡,感受親情的滋潤,那是他失去已久的感覺。
今日一早,用過早膳後,衛紫衣便帶著他共騎一騎來到鏡月湖畔的觀魚亭賞景,待馬泰擺好棋盤,兩人便對弈一番。
衛紫衣穿著上一襲月白色的綢衫,銀劍為帶繫腰間,腳踏一雙白緞面的騎靴,滿頭的黑髮也以一根白絲帶束起,渾身的白,白得清雅,白得潔淨,更白得瀟灑!
秦寶寶永遠一身白,白得純真,白得可愛,也白得貴氣。
兩人同樣一身的白,面目同樣的俊美無匹,一個英俊高大威儀逼人,一個年幼天真稚氣逗人,看起來更像兄弟了。
一聲沙啞的低笑聲驚醒沉醉在棋戰中的兩人。
「瓢把子,雅興可真不淺啊!」
聞聲回視,衛紫衣看清來者面目,不由得豁然大笑起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我們大俠盜來了。」
站在涼亭外的人,年約四旬上下,一臉精明相,活脫脫一股賊氣不藏,身材適中,不似一般樑上君子又瘦又短的模樣,相貌十分乎凡,像是在大街小巷隨處可以看到的叔叔伯伯。這個人,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俠盜」方自如,一生劫富濟貧,難得的從未失過手,是衛紫衣的好友摯交。
立時放下棋子的衛紫衣急步迎了過去,人一踏出亭外,已經熱烈的伸出雙手,於是那位客人也伸手握住了那雙手。
「大俠盜,該有兩年沒見你了吧!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用力搖撼方自如的手,衛紫衣十分高興的笑著問。
「早該來看你了,就為了我那個笨徒弟一直抽不開身。」方自如的眼角一瞥,注意到了秦寶寶,馬上「見色忘友」,直繞著寶寶打轉,大驚道:「大當家的,這個漂亮的小孩就是令弟?方纔我聽如秀說你收了一個弟弟,就是他嗎?」他見獵心喜,在寶寶的身旁又轉了幾圈,不住評頭論足:「真是太俊了,除去瘦了點,簡直找不出一點瑕疵來,我說兄弟,將來你要為他找媳婦可得費一番工夫哩……嗯,不但俊,而且美,若非他在走動,我真以為那是巧匠用白玉雕琢出來的玉人兒。」
方自如一雙賊眼宛如在審視一件稀世珍寶一樣的打量寶寶,還一邊直點頭以加強語氣,真可謂賊性難改。
衛紫衣失笑道:「第一次看到寶寶的人,所說的讚美語大都很相似,就以方兄形容得最絕。不過,奉勸方兄那雙賊眼不要以看寶物的眼光審視他,他一不高興,方兄就準備遭殃吧,到時我也救你不得。」
方自如一哂道:「一個小娃娃,有什麼好可怕的。」
「但願如此。」衛紫衣決定袖手旁觀老友落難。
「嗯哼!」寶寶有樣學樣,雙手背負在後,在方自如身邊走來走去,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上上下下、毫不留情的打量人家,那目光帶著三分促狹、兩分惡作劇,撇了撇小嘴,不滿道:「看你這模樣,既不像俠士的睿智瀟灑,也不似盜賊的卑瑣穢氣,俠不俠,盜不盜,憑什麼號尊『俠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