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幽倏地彈坐起身,容顏蒼白、神色慌亂地喃語:「阿笙、阿笙,你等等,姐姐馬上來了。」接著,她像失了魂似的,衣衫也忘了要整理,便急著下床要奔出房門去。
龍宇棠見狀,心口猛然一陣揪疼,他愛憐地將她迅速拉了回來,柔聲道:「別慌,他會等你的,你的衣服還沒穿好呢。」一邊說著,他溫柔的替她繫上肚兜、整好衣衫。「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還有我!」
他輕抬起她失措茫然的小臉,認真而誠摯地看著她。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永遠都不離開你。」
不是安慰的話,更不是花言巧語,此刻,他的心是無比的清晰明白,他對她的感情是那種執手偕老、不離不棄的終生之盟。從前他不信自己有真心,但現在,望著她瀅澄似水、惶然無依的瞳眸,他已然在裡頭看見了自己的真心。
輕柔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後,他握緊她的小手,像是要傳遞給她源源不絕的力量,帶著她走向修竹苑,準備陪她一起面對那令人哀痛欲絕的親人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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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笙病逝的那一日,龍府立即為他縣心掛白幡,將他視為龍家一份子看待,喪禮也辦得甚是哀矜慎重。
檀幽因為尚未從喪親之痛中平復過來,以至於所有有關檀笙的後事,全是由龍宇棠一手包辦、打理。
忙完了檀笙的後事,龍府內又恢復一片平靜,然而檀幽心中卻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在檀笙的喪禮過後,她幾乎天天將自己關在芷蘭苑內,什麼人也不見,送進去的飯菜也原封不動的又讓丫環拿出來,急煞了粱氏、龍璦君及龍宇棠一家三口,尤其以龍字棠最是憂心如焚,因為檀幽擺明了不見他,只願意讓梁氏和龍璦君進房裡探視她。
這一日,當龍璦君皺著一張臉,再度端出絲毫不曾被動過一口的飯菜,從檀幽的房裡走出來時,龍宇棠再也忍不住了。
他可以體會她的哀痛,也瞭解她不想見任何人的心情,但他不能容許她這樣不吃不喝的苛待自己;
況且,他給了她這麼多天的日子哀悼檀笙已經足夠了,他不許她再將自己困在哀傷裡,不許她將所有的心神繼續放在已死去的人身上。
倏地,他沉著一張臉,大跨步便要闖進檀幽房裡。
龍璦君趕忙擋在他身前,「大哥,你要做什麼?檀香姐的心情尚未完全平復,你還是——」
「讓開!」龍宇棠沉聲喝道,截斷她勸阻的話語,「她哀悼的時間已經結束了,從今以後她只能將她的心神和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
龍璦君不由得震愕住了。她從沒看過大哥如此生氣、陰沉的模樣,此刻他的表情強橫而霸道,完全不見平常嘻皮笑臉、瀟灑自適的輕佻模樣,難道他對檀香姐是認真的?
龍宇棠沒空理會她呆愣的神情,逕自繞過她朝芷蘭苑大步前進,直至龍璦君回過神來,他的身影已消失在迴廊轉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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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初升,微薄的涼意伴著幽淡的花香,蕩人微微敞開的窗欞。
檀幽屈起雙膝、蜷著身子坐在床榻上,怔怔地望著幾上閃爍不定的燭火發呆,腦子裡反覆地想著今後她該何去何從。
阿笙死了,她徹底成了無親無故、孑然一身的人。
當初住進龍府主要是為了阿笙的病,如令,隨著他的亡故,她再也沒有繼續待在龍府的理由;至於申大夫那方面,有璦君在,相信龍宇棠不至於會再為難他。
明知自己應該離開這裡了,可她卻遲遲無法行動。住在龍府的這些日子裡,她再一次重溫了家的溫暖,龍府裡的人都待她很好,尤其是龍大娘,始終視她如親生女兒般看待,她實在捨不得她。
你捨不得的只有她嗎?
驀地,她心底出現另一道聲音,教她不由自主惶惶然地伸手撫著心口。
透過掌心,她明顯地感覺到自己那顆亂了序的心怦然直跳的顫動,對於他,她知道自己遺落在他身上的心是再也收不回來了,可是……她又能如何?
這些個權充他未婚妻的日子,雖總是和他吵吵鬧鬧的,但不可否認的,她的心底有著一絲絲的甜蜜與喜悅,她甚至感覺到了幸福的滋味。
然而,她終究得面對現實,不該再存有不切實際的奢盼,他雖然口口聲聲說要她、對她動了心,但這不是愛,她要的是他回應她以同樣的心:他的真心!
「走吧!走吧!趁由自己還離得開這裡的時候,趕緊走吧!」檀幽不自覺的喃喃自語。再不走,她就真的走不了了!怔愣了一會兒,她倏地彈身跳下床,神情慌亂地取出一塊大方巾,匆忙地拉開櫃子拿出自己的衣物,開始收拾起包袱。
一邊收拾著衣物,她強逼自己不讓龍宇棠繼續佔據她的思緒,忽然間,她緊密關著的房門被人用力的打開來,而剛才她還命令自己不能想的龍宇棠,就像一陣風似的來到她的面前。
他的突然出現,讓檀幽登時停住手邊的動作,怔愣地直望著他陰晴不定的臉。
龍宇棠不發一語地一步一步走近她,直走至距她一步遠之處,他眸光毫無阻礙地觸及了攤在床上的包袱,也清楚的看見她正在做什麼。
驀地,他銳眼一瞇,沉聲道:「你收拾包袱做什麼?」
檀幽垂下眼,迴避他灼灼的目光,「我想我該離開這裡了,阿笙他……死了,我沒有理由繼續留下來。」
「離開?」龍宇棠挑眉撇唇一笑,「你將自己關在房裡這麼多天,最後卻只告訴我你要離開這裡?」他的嗓音輕柔得近乎危險,陰驚的黑眸裡完全沒有半絲笑意。
「我……」檀幽有些害怕地看著他那陰沉森冷的表情,不自覺的往後退去,「我不能、永遠都借住在這兒……」
「借住?你忘了你已經是我的未婚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