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興趣……」景焰忙不迭地想拒絕。
「人選我早有腹案,今天來上香,就是乘機讓你們先見見面,你若喜歡,很快就能下聘。」
「奶奶,才剛娶妻又要納妾,傳出去的話,會讓趙冠容很難做人。」
「你還敢說。」景太夫人根本沒將他的反抗放在眼底,依舊自顧自地說下去,「最好是選個福態的妾,好替咱們景家添丁。雖然出身不夠高,但論起能幹精明的手腕,倒是一流的。將來一個掌管家事,一個負責對外,你享齊人之福左擁右抱,豈不快活樂哉。」被埋在皺紋底下的雙眼忽然發出精光,「啊,來了,就是那位穿著黃色衣裳的姑娘……」
景焰順著她的手指望去,一臉羞澀但仍笑意盎然的女子正好對著他望過來。
頭皮開始發麻,天呀,他該怎麼脫身?
半推半就地來到他面前,女子半掩容顏,遮住輕揚的嘴角,卻不時拿眼睛瞟著景焰的存在。
美嗎?打量後他在心頭無聊地忖度,還算上品啦,雖然氣質有待加強。比起來,慧黠的小悠丫頭更引人人勝。
老實說,面前的女子很容易讓長輩心生好感,眼睛老是帶著笑意,唇角微微上揚,講起話來又甜又周到,逗得老人家心花怒放……難怪景太夫人在萬寶寺見過一次面之後,從此掛記在心中。
「奶奶,好久不見。」她帶著丫環微微一福。
「快過來,你沒見我的孫子焰兒吧。」她拉著孫子,「這位是秦若蘭,城東布莊的小姐。」
秦若蘭羞答答地福了身子,「焰哥哥好。」
好直接的稱呼,「你也好。」他僵硬地說。
「奶奶好久沒上布莊,聽說最近有新進貨的絲料,穿在身上冬暖夏涼,顏色種類又多又好。哪天奶奶要是有興趣,請上門來瞧瞧。」
「好,我會快點找時間去瞧瞧。」
「焰哥哥今天怎麼有空陪奶奶出門?老人家最希望有人陪,真多虧哥哥有心。」她偷覷了站在身旁的他,眼波流轉出歡喜的神色,「常聽奶奶提起,今天終於有機會見面。」
景焰沒搭腔,倒是景太夫人搶著說話,「唉,還是若蘭貼心,完全瞭解我的心事。年紀大了,惹人嫌了。」
「千萬別這麼說,奶奶的風趣幽默,讓若蘭很羨慕。」
「如果你能嫁到咱們景家,我有伴就不會無聊。」景太夫人立刻將話切入重點,試探秦若蘭的意思。
「奶奶,我不依啦。」她的心中暗暗歡喜,表面上仍得做出羞容。
呵,天上掉下來的好運道。終於盼來的機會,能嫁入家大勢大的景家,嫁給眼前英俊挺拔的男子,若非本於女性的矜持,早已經吶喊了千百萬次的願意。
「唉,我也只能開開玩笑,我家孫子早已經娶妻,如果納你為妾,未免太過委屈。」
「啊……」
內心正處於天人交戰的局面,雖然秦家布莊只是個小店號,但到底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豈好委屈為妾。
但是,眼前的男人真的好俊。她抬頭望著景焰,少女的愛慕之心悄然升起,算了,勇敢豁出去吧。
「要納妾,也得焰哥哥和嫂嫂同意才成吧。」
呵呵,有點意思了!
欲迎還拒的態度最容易被說動。景太夫人瞧著那張紅撲撲的臉蛋,拍拍她的小手給個保證。
「安心,老天爺不會虧待你的,只要機運到了,定能成就美好姻緣。」交換個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
「謝謝奶奶的抬愛。」
景太夫人和秦若蘭相見甚歡,談笑風生之際,也打心底喜歡這個孩子。唉,想那趙冠容雖是大家千金,做事到底太過一板一眼,又成天繃著臉,想談點貼心話都難,莫怪抓不住孫子的心。
秦若蘭就不同了,靈活的雙眼骨碌骨碌打轉,總是說些開心話。而且開口閉嘴的「奶奶」稱呼,完全將自己視為景家的一份子。唉,能得到這樣的孫媳婦,再不會覺得生活無聊。
「真羨慕秦家生出這樣的丫頭,我又是嫉妒,又是心酸。」送走人之後,她仍念茲在茲。
「我瞧不出哪裡特別。」景焰完全不感興趣。
「我和她一見面就投緣,焰兒,你覺得如何?」
「奶奶,拜託,別再提了。」
「沒關係,回去後我會多邀請秦家夫人和小姐過府來聊聊,有人談心說笑,當然你也得來呀,別讓我老人家感覺孤單。」景太夫人在心裡頭打著如意算盤,也好乘機讓兩個年輕人培養感情,上次的趙冠容算是失敗之作,她學乖了,也記取教訓,這次絕對要成功。
一句話堵死所有的退路,饒是再聰明機靈的景焰,也只能暗歎薑是老的辣,半天擠不出拒絕的理由。
「怎麼著,你不願意陪我老人家也不希望有人能陪我?」
「沒,奶奶喜歡就好。」
在大帽子的壓制下,景焰還能說什麼,反正他沒那個心,有個趙冠容已經夠他麻煩的,再加上個秦若蘭……
嘖,光想就頭大。
第六章
柴房工作的繁重出乎意料之外,雖然家貧,身為爹娘掌上明珠的她到底只限於做些女紅針黹,過度勞動體力的工作,根本沒機會碰上。拿斧頭砍柴,纖瘦的身體根本沒那個本事,就算彎下腰來揀揀枯枝,成天忙碌下來,也只差沒使盡吃奶的力氣。
話說得滿,苦果就得自行承擔,但樊悠閔不肯認輸,不肯承認自己無法勝任。整日曝曬在艷陽下來回奔走,頭昏眼花,每天晚上只要沾到枕頭,閉上眼睛倒頭就睡,連思考的時間都缺乏。
無可諱言,偶爾在大太陽底下發呆時,腦海中浮現出那個人的影像,內心中卻是對景焰的不聞不問感到失望。那個人啊……曾經令她燃起希望的火苗,卻又將她推向失望的深淵。
眼睛微微地刺痛,酸澀的感受幾乎無法維持表面的平靜。奢求呵,她何必自欺欺人,何必存有幻想,明明早知道兩個人之間身份有極大的差距,又何苦於此時糾纏於內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