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風暗喜欲迎還拒的心計得逞,遂順意應從。「一切都憑世伯作主。」
胡梭又是一陣朗笑。「哈……好!好!就這ど說定了。」
當晚,杜子風回到他那破舊不堪的家裡,看著那已用了好多年的破舊傢俱,腦中想著胡府的金碧輝煌,愈想就愈覺得住在這地方,真是太委屈他了。
回到房間,他看見梅映雪坐在桌邊的竹椅上,在不甚明亮的燭光下縫補他的舊衣裳,看著那成親之初秀髮雲鬢、嬌顏如霞的她,如今秀髮蓬亂、面容蒼白憔悴,跟那個國色天香、嬌憨癡情的胡仙兒相比,簡直是無鹽之貌了。
梅映雪聽見腳步聲,本能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補衣。白天操持日復一日皆相同的家務,教她晚上已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理會他要不要背書、作文章了;再加上每次一提起這些,他總是勃然發怒,怒斥她婦道人家近視短利,總說什麼男兒志在四方,哪裡只有為仕一途的!
她也知這道理,可是像他這樣的一個窮書生,科舉考試是個機會均等、不論名門寒族皆可公平競爭的進仕之途,只要有實力、才學,一旦獲得天子的賞識,就可成為當朝大臣,也是所有讀書人的目標啊。
杜子風見她只是看他一眼,便又低頭做她的事。
那一眼中他看見妻子眸中有著掩不住的失望和無奈,似乎還有那麼一點點的輕蔑,這不由大大地傷了他身為男人的自尊;再想起胡仙兒那無盡的崇慕和癡情……思及此,他心底不自主地對妻子產生了一種無比的厭惡感,想她不過是個礙著後母之眼的前室之女、是個無法帶給他任何好處的女人,會娶她都是因為娘親誤算的結果。
如果她消失了該有多好!杜子風心裡產生了如此的念頭,只要這個阻礙他前途的女人消失了,那他就可輕易獲取一生都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和一個如花似玉的可人兒。
只要她消失……
第四章
這日。
梅映雪在房裡整理收拾時,忽從丈夫的書中掉出一張紙,她拾起紙張,感覺很像是上次無意中看到的那張借據。她本想故作不知將它放回去,卻還是忍不住好奇打開來看。
一看之下,梅映雪只覺腦們轟地一響,暈眩了一剎那,拿著紙張的手竟不由自主輕顫了起來……
這是一張押當狀,上頭所寫的物品全是後母給她的嫁妝首飾,當然還有那一小袋的珍珠。
震驚過後,她立刻奔至大木箱前,毫不思索便打開木箱察看,一看之下更是驚愕無比!那數套由上好布料裁製的衣裙也不翼而飛了……
她立刻又探手去翻尋那紫檀木盒和小錦囊當然是找不著了!
正當此時,杜子風從外頭進來,看見她似在翻找木箱裡的東西,不由一愣,頓感心虛卻故作不知情地問:「你在找什麼東西嗎?」
梅映雪聞言霍然轉過身,咬牙怒視著他,悲忿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手中的那紙押當狀被摸得死緊。
杜子風見她如此神情,心中暗感不妙,但仍暗自鎮定心神,故作無事狀地問:「你丟掉了什麼東西嗎?」
梅映雪不知他為何還能裝出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強忍忿怒的淚水,反問:「你應該知道的啊!」
杜子風聳個肩,故作不知狀。「我應該知道什麼啊?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梅映雪沒想到他是這般無賴的男人,氣得嬌軀發顫,抑不住滿腔怒氣衝口而出:「你偷走了我的首飾和珍珠,拿去典賣了對不對?」
偷竊的事被揭發了,杜子風心口不由一跳,卻強自鎮定,板起面孔惡人先告狀地反問:「你這個女人可不要含血噴人,有什麼證據拿出來呀!」
梅映雪抬手把那紙握在手中的押當狀,抖開讓他看個清楚。「這就是證據!上面有你的簽字,難道是我冤枉了你嗎?」
杜子風沒想到那張押當狀會被她拿到,頓時啞口無言,待一回神就想上前去搶那張押當狀,哪知他快,卻有人比他更快。
「讓我看看。」
杜大娘進房來,上前一把就從媳婦手中接來那張典當狀。一大早起床就聽見房間裡傳出夫妻倆爭執的話語聲,她悄然來到房門外探看聽個真切,究竟小兩口在吵些什麼,沒想到竟聽見兒子偷了媳婦的首飾去典當,當下立刻進房來瞭解真相。
杜大娘看了那張押當狀也是氣得說不出話來,轉首怒視著兒子!
杜子風見狀知道老母親生氣了,卻只是毫不在乎地一撇嘴,雙手一攤無賴至極地說:「當都當了,你們對我橫眉豎目也沒有用啊。」
梅映雪悲忿到了極點,淚珠滾滾落下,淒聲厲問:「……你憑什麼拿走我的東西去典賣?憑什ど!」那是後母對她的一片愛護之心,意義非凡呀。
杜大娘見媳婦悲忿落淚,怕她回去向娘家哭訴,且又錯在兒子身上,到時可會吃不完兜著走;更氣兒子不長進,縱使娶了個賢淑的妻子,仍惡性不改。不由怒聲罵道:「還不向映雪賠不是,去把東西給贖回來!」
錢都已用光了,叫他拿什麼東西去贖回那些首飾和珍珠呀?杜子風被母親責罵得惱羞成怒,便轉而遷怒到妻子身上。
「我憑什ど?我憑的就是我是你的丈夫!丈夫就是天,你知不知道?你都已經嫁給我了,你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理所當然我有處置的權利,不過是拿它換幾個錢當家用,你就這ど緊張地叫囂!我還沒怪你是個不孝媳呢,明知家裡沒錢也捨不得拿那些東西賣錢買些魚啊肉的給娘吃,我是幫你免於成為不孝媳、惡妻,你不感激我就算了,還在這大嚷大叫什麼呀!難道你想留著那些東西背著我養姘夫不成?」
梅映雪駭然極了,萬萬沒想到這話會從他口中說出!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她那知書達禮的「文人相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