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她怯生生地還想開口,卻被安綵衣得意洋洋的聲音給蓋了過去。
「起轎啦!」安綵衣大聲地宣告。
只要和他拜過天地,她和他就是夫妻了。
安綵衣一下命令,轎夫們連忙合力抬起這頂十六人的大花轎。
新郎比一般的新娘重,害得他們要費更大的勁抬轎。
伴隨著炮竹的聲音及八音喜樂,迎親的隊伍就這麼浩浩蕩蕩地招搖過市,筆直地朝安府大門前進。
***
「各位伯伯、叔叔、嬸嬸、姨母……」安綵衣高舉酒杯,一一向筵席上的親戚打招呼。「今日是衣兒的大喜之日,謝謝各位的大駕光臨,衣兒敬大家一杯。」說完她將杯 裡的酒一飲而盡。
相較於安綵衣的落落大方,安老爺卻繃著一張老臉,想怒又不敢發,而席上的長輩 們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當街迎娶夫婿已經夠驚世駭俗的了,沒想到當新娘的人不乖乖地待在新房,竟然和新郎互換角色,她在大廳上敬酒,新郎則在喜房裡等待。
雖然男方是入贅,可這樣也太不給他男人該有的尊嚴了。
想要開口打抱不平,卻礙於她是安老爺的掌上明珠、心頭肉,所以每個人只敢將不平放在心底,沒有人敢開口說一句重話。
「衣兒,該回房去了,別讓新郎等太久。」三姑婆暗示她得趕緊離席。
她這樣拋頭露面,不只是她丟盡了顏面,他們這些安家的親戚也逃不過被人譏笑的命運。
「對對對!春宵一刻值千金,別輕易蹉跎了。」大姨母也在安綵衣的耳旁說著。
看在死去妹妹的份上,她這個姨母當然要負起提點的重責大任。
「衣兒,這兒有爹就行了,你先回房吧!」安老爺搶下安綵衣手上的酒杯勸著。再讓她這麼胡鬧下去,他明天就不敢出去見人了。
「爹──」安綵衣不依地搶回酒杯。「今天可是我的大喜之日,我一高興當然要多喝個幾杯,和大家快快樂樂地度過這難得的夜晚;若是就這樣回房,可是會掃了大家的 興的。」
她還不想這麼早回書房,因此捧著酒樽就往外頭的筵席走去。
在成親的那一晚,新郎都要在外邊陪著客人、親戚;她既然招了個相公,那麼換她招待自家的親朋好友,這也是合情合理。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急著趕她回房。
安綵衣完全沒有察覺,原本熱鬧的酒筵因她的出現而變得尷尬,每個人都沉著一張臉,有口難言。
明天安氏宗族就會成了人人茶餘飯後的大笑話了。
「衣兒,你給我進去。」很難得的,安老爺終於說了重話。
在親戚面前丟人也就算了,要是丟到外頭去,他這張老臉要擺哪兒去啊?
「我不進去。」她還沒玩夠,才不想這麼早就回房。
「翠兒,小姐醉了,把小姐扶進去。」安老爺將矛頭轉向安綵衣的貼身丫鬟。
「我沒有醉!」她還清醒得很,才沒有喝醉。
「小姐,我們先回房去,別讓姑爺在房裡苦等。」翠兒拉著安綵衣,打算將她拖進 去。
「就讓他等!」安綵衣掙脫翠兒的拉扯。
他既然入贅到他們安家,就要乖乖當個賢夫,要是他連幾個時辰也等不了,那麼他就沒有資格當她的相公。
今日的一切安排可以說是先給他一個下馬威,要是這些屈辱他都能忍受,那麼以後他定能容忍她的任性,對她言聽計從。
「小姐──」翠兒為難地扯住了安綵衣的衣袖。「你不能出去啊!」
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千金小姐、金枝玉葉,不該在外人面前拋頭露臉。
「為什麼我不能出去?」安綵衣可不覺得這麼做有何不妥。「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我本來就該接受大家的祝賀。」
「可……」翠兒不覺得她這麼做大家會給予最真誠的祝賀,看笑話還差不多。
「別可是了,你跟著我一道去。」安綵衣反過來拖著翠兒往外走。
「衣兒,你給我回來。」安老爺不敢大吼大叫,他僅是迫在她們的後頭,想要攔阻她們。
安綵衣是家中的小霸王,平常就不怎麼聽安老爺的話,現在的她當然也不會聽。
「各位,我敬你們一杯。」她舉杯向眾人敬酒,接著仰頭一飲而盡。
雖然她的酒量不怎麼好,可喝個三、四杯還難不倒她。
見攔也攔不住了,安老爺只好假裝他是陪女兒一起出來敬酒的。
「今兒個是小女的大喜之日,謝謝各位撥空來祝賀,我敬大家一杯。」
今晚筵席大爆滿,安老爺當然明白眾人是為何而來,不外乎是想瞧瞧還有什麼好戲可看。
「恭喜安老爺覓得良婿,我們也敬您一杯。」
喝下這杯苦澀的酒,安老爺硬是吞下滿腹的鬱悶。
女兒會變成這樣子,都是他寵溺造成的,現下除了任由她去,他也無計可施,無力可管。
唉!只要她高興就好了。
對於這個向來驕縱、任性的女兒,他也感到十分無力。
「大家多吃點喔!」安綵衣又往下一桌走去。
安老爺強顏歡笑地跟著安綵衣四處敬酒,恨不得能早點結束這場喜筵。
身著大紅喜服的安綵衣如蝴蝶般地穿梭在賓客之間,完全沒發現大家看好戲的心態,臉上愉悅的笑容和安老爺的假笑成了強烈的對比。
***
外頭喧嘩的談笑聲傳進彭嶄巖的耳裡,他只有無限的無奈。
看到媒婆用異樣的眼光偷瞄著他,他猜也猜得出她的心底在想些什麼,不外乎足覺得他這個男人真沒志氣,竟然讓妻子爬到他的頭頂。
唉!他在心底重重地歎了口氣。
入贅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現在像女人一般窩囊地躲在房裡,這也是他自找的。
要不是他貪圖人家的聘金,如今哪需要受這種罪?
可若不是有那些聘金,他該如何拯救彭府殘存的家業?
有捨才有得,這樣的犧牲算是值得的了。
他該感到慶幸,至少他不是一無所有,他還有翻身的機會,受辱只是暫時的,他相信自己不會委屈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