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一回想當年,他的心中就有無限的痛。
「當初是安姑娘另結新歡,爺才會憤而離去,所有的錯實在不該全算在爺的頭上。」平順認為不全是彭嶄巖的錯。
送被子來的翠兒剛好聽見平順的話,她忿忿不平地將兩床錦被扔到他的手上。
「哇!做什麼把被子丟給我啊?」他吃驚地接住蓬鬆的被子。
「本來是想替你們鋪被的,可你胡亂說話,所以被子就由你自己去鋪,就當作是給你的懲罰。」
「我哪有亂說話?」平順覺得這是翠兒的欲加之罪。
翠兒氣怒地對著他咧嘴一笑,然後惡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你為什麼踩我的腳?」他今日是招誰惹誰了,無緣無故卻惹禍上身。
「誰要你說錯話還死不承認。」他是罪有應得!
「你──」平順覺得她真是不可理諭。「難怪孔夫子會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原來女人都是這麼地不講道理。」
平順的話令翠兒聽得特別刺耳,她立即反唇相稽。
「我是難養的女子,那你就是孔夫子口中的小人,否則你怎麼會在別人的背後說話傷人,議論別人的是非。」
「喂!你把話說清楚,我哪有道人長短、論人是非?」翠兒的話激怒了平順。
雖然說好男不和女鬥,可她人都已經欺負到他的頭上了,他當然無法忍氣吞聲。
「明明就有!」
看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起嘴來,原本想要置身事外的彭嶄巖這下不出聲當個和事佬也不行了。
「夠了,你們兩個都別吵了!」他的心已經夠煩的了,他們還吵嘴讓他煩上加煩。「翠兒,平順是說了什麼話惹你不快了?」
要和安綵衣重修舊好,非得靠翠兒的鼎力相助不可,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讓平順吃點虧,先詢問翠兒原因。
既然彭嶄巖都問了,翠兒只好放鬆怒容,笑著回答他的問話:
「小姐會二度招夫又不是她自願的,那還不都是老爺逼的,所以小姐和第二任姑爺才會沒有同房共寢。可平順說小姐另結新歡,好像小姐是自願的一樣,把小姐說得像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女人最重要的名節被他這麼一說,便全都毀了。
「原來如此。平順,還不道歉!」
「我又不知道事情原來是這樣,而且是她自己要想歪的,我的原意又不是這樣。」 聽到要向她陪不是,平順不停地犯嘀咕。
「不必了!」翠兒拒絕他的道歉。「你要道歉就和小姐說去,你說的人又不是我, 犯不著跟我道歉。」
要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她到底要他怎麼做啊?
人就是不能逞一時口舌之快,他就是不懂這道理,才會落得向人道歉的窘況。
「你們就各退一步,當作今晚的事沒發生。」彭嶄巖被他們煩得是一個頭、兩個大。「我和綵衣的問題,由我們自己慢慢解決,平順你就別再多嘴,也別插手管我們的事。」
彭嶄巖都這麼說了,縱使翠兒和平順心中都不平,也只好閉嘴不說。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平順覺得自己真像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翠兒,綵衣現在怎麼樣了?」他只想知道她的情況。
「喝了藥,睡著了。」就是因為安綵衣睡著了,她才有空來理他們。
「綵衣以前的身子還算硬朗,怎麼一個小小的風寒就讓她昏倒了呢?」彭嶄巖是百思不得其解。
翠兒歎了口大氣,這才娓娓道來:「孩子胎死腹中、爹親又往生,小姐幾乎是天天 以淚洗面,別說補身了,有時連吃東西、休息都不肯,身子骨難免變得薄弱。」
她的遭遇令他心疼不已,懊悔當時沒有陪在她的身邊。
「趁綵衣睡著了,我進去看看她。」他想守在她的身旁。
「也好。」翠兒也贊成他這時候去,這樣比較不會起衝突。
望著彭嶄巖的背影,翠兒覺得愛情這事實在太折磨人。
如果一沾上感情都會變成這樣,那她寧願這一生都不動心,就算要她當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她也心甘情願。
「翠兒,那這被子該怎麼辦?」平順想既然彭嶄巖已經按下了翠兒的火氣,便想把 這些被子還給她。
「自己去鋪床疊被啊!」翠兒撇過頭不看他一眼。
「可是爺不是說今晚的事當作沒發生嗎?」
哼!說他呆,他還不承認,一點也不會看人家的臉色。
「是姑爺說算了的,我可沒說,我現在對你還是有氣的。」想要她氣消,才沒那麼簡單。
「啊?」平順沒料到她會口是心非、表裡不一。
難怪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怎麼也捉摸不著。
「哼!」
翠兒輕哼了聲就轉身離去,留下一臉茫然的平順呆呆地抱著被子。
***
躡手躡腳地進入安綵衣的房間,輕輕地掀開床幔一角,皎潔的月光由窗口透了進來 ,照在她的睡臉上。
她真的瘦了!見她消瘦,他是心疼萬分。
彭嶄巖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臉,卻又怕自己突兀的舉動會吵醒她,高舉在半空中的手又縮了回來。
雖不能摸到她的人,但能這樣靜靜地看著她,這已經足夠了。
這些年她一個人承受孤寂的痛苦、外人的閒言閒語、和冷眼對待,真不知她一個弱女子是怎麼撐過來的。
也許,在外人的面前,她一點也不像是弱女子吧?
一想到她和一群男人劍拔弩張的畫面,他就感到莞爾。
敢惹她的男人大概也沒佔到什麼便宜吧?
她的潑辣、伶牙俐齒他是見識過的,說實在的,就算是堂堂六尺的男子漢,也會被她訓得啞口無言。
不過他希望她以後能收起她的刺,因為她的未來會有他,他會替她擔起一切的不公平及痛苦。
就算是天塌了,也有他幫她撐起來。
說到那些吃飽了閒著、沒事只會道人長短的人,他該好好地給他們一個教訓。
要不是他們胡亂造謠,他和她也不用兜了一大圈,吃盡了苦才知原來這一切都是個大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