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成灰亦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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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剛好三個月。」秀子微笑地說,臉上十分滿足。

  「三個月?」惜梅算算日子:「那我去年才離開大稻埕,你就嫁人了?大哥怎麼都沒提?他只說你另外找一份工作了。」

  「我沒有嫁人。」秀子靜靜說,把孩子抱回去。

  「什麼?」惜梅太過震驚,往後退了好幾步,她結巴說:「沒……結婚,那…那孩子呢?」

  「這是哲夫的孩子。」秀子說,眼睛低垂。

  若此刻山崩地裂,惜梅也不會有感覺,因為她腦海裡全是秀子那青天霹靂的話。哲夫的……,怎麼可能?哲夫怎麼會做出這種背叛寬慧的事情?!

  他和秀子?太不可思議了!惜梅搖搖頭說:「我不相信!」

  「事實就在眼前,你看他是不是長得很像中聖呢?孩子是不能亂認父親,但有時要賴也是賴不掉的。」秀子表情很冷靜。

  「天呀!你們會害死寬慧的!」惜梅心亂如麻。

  「我沒有存心要害她,事情就很自然發生。」秀子說:「我愛哲夫,我一直愛他,但我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從來不敢有非分之想。但去年,哲夫實在很苦,我只是想安慰他而已,沒想到……」

  「不要再說了!」惜梅捂著耳朵。

  「我也不要求什麼,我知道老闆娘病了,不能再生,這孩子就當成哲夫的子嗣,替黃家傳宗接代。」秀子輕聲說:「我甘願伺候哲夫和老闆娘一輩子,只求黃家接納我和孩子!」

  「秀子,我知道你一心想做富家少奶奶,還認為你是個有志氣的女人,沒想到你卻如此奸險狡詐。原來你一直不嫁人,就是想取代我寬慧姊的地位。搶人丈夫,你不覺得自己太卑鄙無恥了嗎?虧得我寬慧姊一向對你那麼好……」惜梅滿腔憤怒,罵到氣結,再說不下去了。

  「我沒有要取代老闆娘的地位,我甘願做妾做小,只求孩子能認祖歸宗……」

  秀子臉一陣白一陣紅說:「惜梅,求你能諒解,並且成全。」

  「成全?你該找的人是哲夫,求我又有什麼用?」惜梅忿忿說。

  「哲夫說老闆娘病著,他不敢說,所以我來求你幫忙。」秀子哀求著。

  「他不敢說卻敢做?我真看清他了!我阿公生前說他做事優柔寡斷,沒有擔當,還真不錯!」惜梅冷冷地說:「他惹的禍自己解決,這敗壞門風的事,我哪裡敢管?」

  惜梅不知道怎麼走回家的,她滿腦子都是哲夫的背棄和秀子的忘恩負義,這天下的風波要如何了結呢?!

  她一到店門口,就看見敏貞坐在台階上等她,她太煩太氣,忘了斥責敏貞感冒還吹風,只急急說:「你阿爸呢?」

  「他在書房裡。」敏貞拉著她說:「阿母找你,她要你幫她整理……」

  惜梅沒有聽到她的後一段話,便甩開她的手,往屋後火氣騰騰地衝去。

  哲夫正坐在桌前清帳冊,抬起那張依然富魅力的臉孔看著惜梅。哼!表裡不一、負心絕情的偽君子,她以前還把他當偶像崇拜呢!真是一點也不值!

  「秀子今天來找我,還帶著孩子。」她的每個字句都如寒冰。

  哲夫手中的票子散了一地,他站起來說:「你都知道了?」

  「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她一腳踏進去,痛心地說:「寬慧姊哪裡對不起你?她持家理家,井井有條;還一次一次壞孕,把健康都犧牲掉了,你所能報答她的,就是在外面討個小老婆,連孩子都生下來了?」

  惜梅向來敬愛哲夫,這樣沒有分寸的指責是第一回,但她實在太憤怒了!

  「事情不是這樣的,我並沒有討小老婆。」哲夫焦慮地解釋:「那只是一樁意外,我心煩,不小心喝醉了酒,就糊里糊塗……。哪知道秀子就懷孕了,她肚子大了來找我,我才曉得,我根本沒有那個意思,我……」

  門口突然有東西落地的聲音,他們同時回過頭,赫然發現面色雪白的寬慧站在那裡,旁邊是迷惑呆立的敏貞,精緻的巾帳繡品掉在她們的腳前。

  「寬慧!」哲夫叫。

  「寬慧姊!」惜梅幾乎無法動彈。

  寬慧雙眸如利劍般,狠狠瞪了哲夫一眼,轉身就走。哲夫追了上去,口裡不停地懇切哀求。

  「阿母要找你,所以我帶她到這裡……」敏貞雖不懂大人吵什麼,但也有大禍臨頭之感。

  惜梅無心理她,只把地上繡品拎起,便匆勿趕到寬慧的臥房外。

  她站在走廊,聽著房內忽大忽小的聲音。她擔心寬慧,這幾個月她受盡苦難,好不容易才復原一些,又哪堪丈夫背叛的重擊呢!

  「出去!出去!我永遠不要再見到你了!」寬慧嘶聲力竭地叫著。

  哲夫拉關門簾,一臉頹喪絕望,他看到惜梅,如逢救星說:「我求你勸勸寬慧,說我是無心的,叫她不要把身體又氣壞了……」

  惜梅冷哼一聲,就進入簾內。

  寬慧站在窗前,兩條淚痕已干,唇抿得死緊。惜梅才要走近,猛地「匡當」一聲,寬慧竟把那母子圖的鏡子摔裂了,散在妝抬上,片片像利刃,在日光下閃著凌厲刺眼的光芒。

  「我終於掉到沼澤,碰到巨蟒,永遠不得翻身了。」寬慧由齒縫迸出這些話,帶著憤恨,卻滿是淒涼。

  「寬慧姊……」惜梅不知如何勸慰她。

  「那孩子多大了?」寬慧凝望著碎鏡問。

  「三個月。」惜梅忍不住掉淚說:「對不起,真對不起,去年我不該急著回秀裡。我待在大稻埕,一切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這怎麼是你的錯呢?男人若要變,誰也阻擋不了。」寬慧張著枯澀的眼說:「我說秀子怪,原來是怪在這裡,她還真志向遠大,攀上了老闆。而我還親自扶她一把,給她製造機會呢!」

  「哲夫哥並沒有變,他一樣疼惜你。他只是酒後亂性,一時糊塗罷了。」惜梅說。

  「一時糊塗?我的人生就要毀在他的一時糊塗,或者說一時貪歡的手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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