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芸頭脹疼到眼皮上,胸部梗著想吐,柯家郊區別墅雖大,卻令她有窒息感,她蒼白著臉說:「靖宇,我累了,我先回去好嗎?」
「你真是嬌嬌女,多一點折騰都不行。」靖宇摸摸她的額頭說:「有些冰涼,我叫司機老楊送你回去好了。」
「不必了,我……」她說。
「一定要,我可不希望萬事俱全時,新娘出了差錯。」他堅持說,並叮嚀她:「好好睡一覺,別忘了明天要拍結婚照,我會再提醒你的。」
天呀!還有結婚照,那厚厚一大本,假的也要成真,像犯罪後抹不掉的證據。
她一回到「頂翎」,就打電話給名彥。
「我受不了了,我想結束這一切,再下去恐怕無法收拾。名彥,你明天就來接我,我必須消失了。」宛芸說。
「為什麼?好戲才正要上場呢。」名彥不解。
「柯靖宇居然要在教堂結婚,我怎麼能在上帝前演這齣戲呢?」她愈說愈覺荒謬。
「教堂?那才刺激呀!我可以去搶新娘,柯靖宇的臉一定很有看頭,搞不好我還可以上頭條新聞呢!」名彥興致勃勃地說。
「你找死呀!」她生氣地說:「我下定決心了,叫你來你就來,我們可要走得乾乾淨淨,明白嗎?」
名彥興頭被砍,只有無奈答應。
接著宛芸開始收東西,並想著如何寫出最具震撼力的留言條,讓柯靖宇所受的懲罰不減少。
天黑時,他來了,宛芸擋在門口,不要他進來。
「你看起來很不好,眼下有黑眶,要不要看醫生?」他用手輕摸她的頰。
「不用了,我想我只有些緊張,明天就會好。」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好像對結婚不太確定,讓我進來陪你吧!」他輕抱著她說。
多麼溫暖,多麼柔情,卻又多麼可恨!多少女孩投入這強壯的胸膛,因而跌得粉身碎骨呢?
「我需要安靜一晚,明天還有重要的事呢!」她說。
「對,結婚照。」他吻著她的臉,突然嘗到淚水,他驚訝問:「你怎麼哭了?」
「有嗎?」她忙退開,擦著淚。
「小靈芙哭了,事情一定不尋常,到底什麼事呢?」他追問著。
「真的沒有,看你為婚禮奔忙,很感動罷了。」她隨便說。
「傻小霜,那都是為了我們,美麗的新娘才是我心目中最大的感動。」他親吻她的額頭說:「你好好休息吧!有事我就在對門。」
他走後,宛芸原本寫不順暢的留言條一氣呵成:
柯靖宇:
希望預備這場婚禮能讓你瞭解愛情、婚姻和孩子是多麼神聖不可欺的一件事。
想想那些被你玩弄拋棄的女孩子,和那些被你毀掉的小生命,你說她們愚蠢無知、自討苦吃,結果這些話都絲毫不漏地報應到你身上。
我是路見不平,拔刀要給你這花花公子一個教訓。男人可以欺騙女人,女人也能欺騙男人,滋味如何?可惜的是,我再報復,也無法真正補償那些被你傷害的女孩子於千萬分之一。
基於一點良知,我沒有在婚禮之日才給你當頭棒喝。我希望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別再做傷天害理之事,你若罔顧那昭昭天理,上蒼會處罰你無妻無子、絕子絕孫的。
復仇的小霜
宛芸寫完信,不忍再看一次,就像丟掉一個沉壓又燙手的包袱。
小霜今晚就要從地球上消失了,回到宛芸,多些什麼,又少些什麼,說不清的,只覺愁苦更在眉間凝聚了。
※ ※ ※
一早靖宇去上班後,名彥就來幫宛芸搬行李,租來的出租車停在門口。時間很趕,十一點靖宇在攝影公司等不到她,一定會回來看究竟。
「傅小姐,你要搬家嗎?我以為你和柯先生結婚後還要住這裡呢!」老李好奇地問。
「我們另外有新房。」宛芸應付地說。
東西並不多,但不留破綻很重要,他們是連押金也不要了。忙到十點半,再抓不到一點錯處,宛芸把信夾在靖宇家的門縫,就準備離去了。
名彥坐司機隔壁,她在後座押一些箱子,心仍噗噗跳。她翻皮包想找面紙,突然發現她的行動電話忘在浴室了。天呀!百密仍有一疏,她實在沒勇氣再回去,但不拿也不行。
她要出租車再轉回頭,反正才十點四十分。衝入「頂翎大廈」,恰見老李,他想搭訕,卻被她阻止,此刻每一分鐘都很寶貴。
拿了行動電話,坐電梯下樓,老李仍在原地擋路。閃過他來到馬路,靖宇卻從左邊走來,手裡拿著她的留信。
「小霜,這是什麼意思?」他臉色鐵青,厲聲地問。
「快上車,別理他了!」名彥探出半身叫她。
這一聲驚醒她,她忙上出租車。在車發動的那瞬間,靖宇碰到車尾,她很清楚看見他冒火的眸子和太陽穴爆脹的青筋,像要殺人一般。
「小霜,回來!」靖宇大喊著:「我不准你走!」
名彥要司機加快速度,車愈行愈遠,把靖宇拋在後面,但他仍不死心,狠追著,好長的一段路,她們看見他的身影,衣服和頭髮都散著,兩條長腿像在飛,不會累,永不休止的………。
「那小子真能跑,我本來要警告你的……」名彥說。
她什麼都聽不見,眼中只有靖宇,隨他的人愈遠,她心跳愈快,如叢林囂戰的樂鼓,在耳膜奪命地嗚響著。
車一轉彎,看不見靖宇了,她仍覺得他在跑,步伐聲由地底傳來。一直緊抓椅背向後望的她無法回頭,因為僵硬,因為滿臉的淚痕……
他,應該停下來了吧?!
第六章
這種天氣總是令人難受,晴得不像話,也冷得不像話,一切都彷彿是人工假造出來的。
靖宇喝完咖啡,敲兩下桌子,就站起來準備付帳。
「再坐一會兒嘛!我們好久沒真正地聊天了。」丹屏阻止他說。
「你不是說我臭著臉又沉悶嗎?跟我這種人聊天有什麼意思呢?」他陰陰地說。
「你怎麼變成這樣呢?簡直沒有人可以好好和你說上一句話,我們又沒欠你!」見他不語,她又說:「你還沒回答我,要不要和大夥一起去美國過春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