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裂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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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頁

 

  「林名彥,你再不走,我可真要生氣了!」她緊抿發笑的雙唇說。

  「哇!兩百多歲的大貓熊!」他走到門口仍誇張說。

  送走這寶貝蛋,宛芸笑出了聲。名彥本是很聰明的,但環境把他塑造成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就像她,本是快樂無憂的女孩子,偏偏在生活下提早老化,彷彿一朵不允許盛開的花。

  這世界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她留在家裡,把房子上下清掃一遍,一下子就過了十點,正想打電話給上班的宛莉,突然門鈴響起。

  一個西裝筆挺、帶著金框眼鏡的中年男子,拿著一張名片對她說:「我是王復康,梁筧恩先生的律師,我們在電話中談過,你一直不肯駕臨我的事務所,我只好親自來了。」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她不讓他進門。

  「你連你父親的遺囑都不聽了嗎?」他扶扶眼鏡說。

  「他十二年前就不是我的父親了!」她冷冷說。

  「梁小姐,我只是做我的工作,並不涉及任何恩怨,你讓我完成我的職責,我就不會再打擾你了。」他說。

  宛芸只好開門,並以不愉快的口吻說:「請長話短說,我還要到醫院看護我媽媽。」

  「有人喜歡看到律師,有人討厭看到律師,但生活上偏少不了我們,不是嗎?」他逕自坐下,由公文包拿出一疊文件說:「你父親過世以後,留了一筆錢給你和你妹妹,包括股票、存款和地產,總數是六千萬元。」

  六千萬元?宛芸瞪大眼睛,以學商的本能,馬上連想到後面那七個零。雖然台灣錢淹腳目,天天耳內聽的都及億兆,但對她這小市民而言,六千萬是個天文數目。

  「他給我和妹妹六千萬,那他的……太太和兩個兒子呢?」她聲音反應著震驚。

  「他們繼承絕大部分的財產和事業。」王律師頓了一下說:「你應該知道,這有大半都是梁太太娘家的。」

  「我很清楚那位『梁太太』家多有錢有勢。她就是用財富買走我父親,硬生生拆散一個家庭的。」宛芸打斷他的話說:「這六千萬我不要,不仁不義的造孽錢我不收!」

  王律師看著她,一臉意外,好半天才說:「六千萬呀!不是一筆小錢,可以讓你改善生活了!」

  「你喜歡,就送給你好了!」她乾脆說。

  「可惜我沒有個富裕的爸爸。」他自嘲說,又轉為正經:「你要不要,我管不到,每個月利息錢仍照存到共同帳戶中,你隨時都可以領取。」

  「共同帳戶?」她一頭霧水。

  「你母親一定沒告訴你。」他說:「十二年前你父親就為你和你妹妹開了一個戶頭,每個月存入一筆生活費。你母親從不動,現在也有七百萬左右了。」

  她竟不知道?這些年僅靠她母親小學老師的薪資,她們很簡省地活著。她因此得打好幾份工才完成大學教育,妹妹五專的學費都很困難地籌措,而她們竟有這筆財富?

  「現在請你簽名,表示你被通知了。」見她表情慎戒,他溫和說:「這沒什麼,只是一道手續,你若不接受遺囑,要直接和梁太太談,我只能負責傳話和協調而已。」

  她悻悻地簽了名,王律師才收拾公文,起身要離去。

  走到門口,他忽然回過頭說:「你父親很遺憾沒見你們最後一面,他一直很想念你們。」

  「他離開的那一刻,就沒有見我們和想我們的資格了!」她冷笑說。

  「尤其是你,宛芸,是他最鍾愛的女兒。」他彷彿沒聽見她的話般,繼續說:「他常說你集天地之靈氣,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子化身。」

  「我不相信!」她不為所動地說。

  騙子!謊言!王律師走後,她仍不斷在心裡恨罵,再完美,也都被絕情的父親一手破壞了。

  這些年他愈成功,母親就故意過得愈苦,彷彿要成為強烈的對比,生活才有意義。

  七百萬或六千萬都是傷口上的鹽巴,敵人吐到臉上的口水,母親不要,她們姊妹自然也不拿。人雖苦一點,但至少是純淨的,沒有受到污染的,不是嗎?

  ※ ※ ※

  宛芸來到醫院,名彥正皺著眉吃院方伙食,文娟卻捧著一碗泡麵津津有味地享受著。

  「媽,你怎麼能吃這個?」宛芸忙跑過來說:「你以前最恨我們吃泡麵,說有防腐劑和添加物,會致……」

  「致癌,對不對?」文娟喝下最後一口湯說:「我一輩子小心吃喝,結果還是得癌症。其實我最喜歡吃零食、可樂、泡麵的,只是強迫自己禁,也給你們做榜樣,誰知道……」

  誰知道保不住婚姻,也保不住命。以前父親最愛偷買些色香味俱全的「不健康」食品,為此常和母親爭吵。

  「現在我看開了,反正再活也沒多久了。」文娟說:「我剛剛才聽名產說些佛書道理,人事無常,不必執著,是很有道理的。」

  「你又胡扯什麼了?」宛芸瞪著名彥問。

  「不過一些金剛經、華嚴經,粗淺入門啦!」他一派無辜。

  「你懂得吃齋念佛?天會下紅雨!」宛芸說:「還不快去開車做點生意才是正『經』。」

  「哇!乾媽,宛芸好像我車行老闆呀!」名彥叫著。

  總算在一片笑鬧中把名彥請走。宛芸仔細看母親,她滿臉紅光,似乎一夕間胖了起來,還有精神和大家說笑,這是幾個月來沒有的現象,教她不知該高興,還是擔憂?不過六千萬的事情仍不能透露,免得她太激動了。

  「你有沒有打電話給宛莉?她都兩個禮拜沒有來看我了。」文娟說:「再不來,怕最後一面都見不著囉。」

  「媽,你老說那麼可怕的話。」宛芸拍拍枕頭說:「妹妹工作忙嘛!不是說老闆很器重她嗎?」

  「她那孩子還不是鬧著玩,何曾認真過?」文娟躺在床上說:「我看是談戀愛談瘋了。上回的那個阿靖,說家世多好,人又多英俊瀟灑,也不帶來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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