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覺得他說的沒錯。你才結婚一個月,看起來像老了好幾歲。姊,你二十四歲生日都還沒過,可別為了愛情想不開喲!」宛莉振振有辭地說。
「為了愛情想不開?」宛芸笑著說:「現在你倒來勸我了,你自己呢?」
「別糗我嘛!我就是過來人才特別語重心長呀!」宛莉說:「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你幫助我,我希望你永遠都是我心目中最堅強的姊姊。」
「很高興你也有能夠勸告我的一天,表示你真的長大了。」宛芸頓一下又說:「告訴你好了,事實上我已經找到工作了。」
「真的?姊夫知道了嗎?」宛莉開心地問。
「錄取信今天才到,你是第一個曉得的。」宛芸不直接回答。
「哇!太棒了!以後你也拚上個總經理,咱們開個公司,把柯家企業打得落花流水,姊夫一定會讓你的……」宛莉像小鳥般吱吱喳喳,完全沒注意宛芸的不自然。
這樣勾畫未來的遠景,非常孩子氣,卻讓宛芸頹喪的心情一振。
找工作之事,她曾提過一次,但靖宇毫不考慮一口否決,理由是:坐監的人沒有這個權利。
她並不是白白等死的人,這回先斬後奏,總要硬著頭皮在黑暗中殺出一條血路來吧!
她跳起來,吃飯、清理、洗澡,井井有條做完所有的事,覺得精神愈來愈抖擻。
靖宇回來時,她正在為蘭花調燈光。
「你連這名貴的蘭花也不放過嗎?」他鞋都還沒脫就嘲諷說:「這一撕可是千金萬金,像撕鈔票一樣。」
「我告訴過你,我已經不撕花了。」她不想動肝火。
「是嗎?不撕花的小霜或宛芸,還剩什麼?或者你還有第三個化身,準備演另一齣戲?」他冷笑說。
她不想搞砸事情,所以在兩人尚未短兵相接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時,她開口說:「我找到工作了,下星期一上班。」
他愣了一會兒,慢條斯理脫下外套說:「哪家公司?」
「亞青貿易公司,做計算機銷售的。」她小心翼翼說。
「很好。」他只吐出兩個字,繼續脫領帶。
「你同意我去了嗎?」她十分意外。
「我不反對你去工作。」他把領帶甩一邊說:「但是『亞青』會改變主意,他們明天就不會再僱用你了。」
「你──」她彷彿跌到谷底,氣得說不出話來。
「不僅是『亞青』,只要你留在台灣找工作,我柯靖宇就有辦法讓你梁宛芸成為每個公司的『永不錄用』。」他看也不看她說。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縱然是犯下殺人放火的滔天大罪,你也沒資格這樣懲罰我!」
她激動地說。
「這怎麼會是懲罰?我不過完成你的心願而已!」他不為所動,冷哼一聲說:「小霜說過,遇見我,生命的重心就是我,再也容不下別的事了!你說過你愛我,可以奉獻一切,沒有自我及事業,無論我怎麼對你,你都心甘情願,毫無怨尤,你忘了嗎?」
提到往事就是一筆說不清的爛帳,她被攻擊得啞口無言,最後只悲憤地迸出一句說:「世界上根本沒有傅小霜這個人!」
「有!你創造了她,就必須實現她!」他踏到她面前,雙眼鋒利地說:「這是你的承諾,你欠我的!你不還我傅小霜的一天,就沒有自由的一天!」
「你瘋了!傅小霜是為復仇而存在,她不是真的,只是一個名字,你為什麼不放掉她?!」她哭了出來。
「這就是我無法原諒你的地方,你讓我去愛上一個名字,一個不存在的人,用我的真心、我的生命。我幾乎是盲目地信任你,把你當成我可遇不可求的小靈芙。」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說:「而你呢?從頭到尾都是冷血的,沒有一絲絲愛,用作踐自己的方式來迎合我。這種事你怎麼做得出來?你怎麼能夠?!」
「我……我當時太恨阿靖了……」她怕得說不下去。
「不只阿靖,還有你父親,你恨所有的男人,我就成為那個倒霉鬼。」他咬著才說:「你若曾恨得要報復,就能明白我現在的心情,你製造出一個魔鬼來,就必須承擔這個魔鬼的一切!」
她把淚吞回,流進肚子裡,化做血,一滴滴炙著心頭,徒勞無益的掙扎下,她絕望地說:「你放開我吧!」
他的手鬆開,宛芸直接走回臥室,他卻尾隨進來。
「我今天不想再見到你!」她拿著棉被枕頭要到客房。
「這由不得你。」他抱住她,解開她的上衣鈕扣。
「我不想,你也要強迫我嗎?」她避開他的手說。
「對男人而言,一切只是性。」他用力氣制住她說:「對女人或許不同,嫁給一個不愛的人,朝夕相處又夜夜廝磨,是不是一件很痛苦、很噁心的事情呢?這應該由你來告訴我才對!」
他總是很有辦法擊潰她的防線,無論是沉默或羞辱,她的肉體總很快融入他的。
她不想讓他看見她的沉醉激動,將臉轉向一側,恍惚間想到脆弱秀美的裂緣花,想到宛莉的那句話:別為了工作想不開喲!
難道行動一開始就是愛情嗎?
見了柯靖宇,她才有報復的念頭和計畫;是何靖宇,她才能忍受這無理的怒氣和折磨。
她的確在第一眼就受他吸引,那麼說來,其後種種不過是愛情的衍生和借口嗎?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傾圮的大廈只有毀滅一途可走。
※ ※ ※
靖宇一早就拿著釣竿出去,招呼也懶得打一聲。
宛芸已經很習慣了。能夠在辦公室,他就不回家,能夠在書房,他就不出來。週末假日更是不見人影,非要表現他的恨意不可,彷彿這樣才能除去愛小霜的所有痕跡。
她為自己難過,為他痛心,看得出他並不比她好受。
過中午,電話急響,以為是宛莉,打來的竟是靖宇的妹妹幸容,她口氣愉快地說:「我想請你出來喝杯咖啡,有空嗎?」